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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不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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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大吵一架后,陈颂脑子乱得很。三年里的顾墨是假的,顾墨偶尔兴起的温情呢?

一丝真心也没有过吗?

陈颂心底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小声反驳,祈祷着,顾行决其实对他是有几分真情的。

江南烟雨潮湿闷热的初夏,充满刺鼻消毒水的医院走廊里,出现在他眼前的那个人几乎成了全世界唯一的依靠。

陈颂自那以后,每年都会在五六月的初夏发烧感冒,都是顾墨守在身边照顾的。

只是换个名字罢了,叫什么很重要吗?只要受得住眼前的人不就行了吗?

或许,顾墨是他的小名?曾用名?为什么就不冷静下来,好好说好好问问呢?

陈颂在心底有无数个争论,可这些都被他骨子里倔强的自尊所推翻。

那个初夏起,他将整颗心都掏出来给的是顾墨,不是将他视若玩物的顾行决。

餐厅昏黄的灯忽然变得刺眼,陈颂的眼睛酸涩,强撑平静地移开视线。

关于以后是否真的像陈颂所说的,断了关系,他还不知道。还不确定。

他还舍不得,不敢想象再也见不到顾行决的样子。

他无法狠心,所以一直逃避,直到自己有足够的勇气离开。

陈颂嘴唇很轻地颤了一瞬,胃又开始有些疼了,连带唤醒低烧的身体,骨子里钻来密密麻麻的酸疼。

陈颂胃一直不好,心情不好就吃不下饭。

云景笙看出他的不对劲:“怎么了?哪不舒服吗?”

陈颂缓缓呼吸着,喝了口热水:“没事,突然有点冷。”

云景笙脱下外套,起身走到他身边披在他身上:“京市快入冬了,怕冷就多穿些吧。”

陈颂缓缓一僵,第一反应是拒绝,但这无法掩饰他刚才的不堪,于是沉默地点点头。

“最近又流行感冒,”云景笙坐回原来的位置,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前些天还照顾我这个病原体,你还得多加小心啊。”

陈颂不敢抬头看云景笙,只要一抬头,即使只看着云景笙,余光还是会注意到那个人群中最亮眼的存在。

云景笙的衣服上洋溢着淡淡的草木香味,有静心之效,陈颂冷静放松许多,胃也好受些。

披在身上的衣服好像真的带给他温暖,陈颂双手握着热水杯,看起来真的很怕冷的样子。

陈颂正想道谢,一声低沉的男声却突兀地从头顶落下。

“这不是云澈的景笙哥么,这么巧也来这吃饭?”

陈颂倒吸一口冷气,刚回暖的血液又顿时冷了下去。

青筋凸起的双手撑在餐桌上,黑色夹克撞进视野,身上散发着跳脱熟悉的香水味。

云景笙抬头有些意外地看向眼前人,片刻后才认出这是谁:“小诀?你也来这吃饭?”

云景笙上次见顾行决还是顾行决高中的时候,云澈和顾行决在学校打架,他被叫去把云澈领回家。

多年不见,顾行决除了长得更高,骨骼更有男人味之外,满眼还是少年时的纨绔与桀骜。

顾行决脸上挂着笑意,深邃的眼眸里却一片寒冷。顾行决从小和云澈就不对付,云景笙见过他很多面,也算有些了解。

因此云景笙还格外品味出一丝克制的怒意。

顾行决冷笑着大手一挥,在云景笙一旁坐下:“景笙哥,我可不小了。”

“既然这么巧,那就一起拼个桌吧。”顾行决的语气不容拒绝,他打了个响指,待应生很快过来招待。

顾行决自顾自地点了很多个菜,云景笙制止:“小决,我们已经点过了,吃不了这么多的。你点自己的就好。”

顾行决问:“你们点什么了。”说着看了眼一直低着头的陈颂,只觉得那件大衣格外不顺眼。

云景笙回答道:“咖喱牛肉饭。”

顾行决等了半晌都没等到下文,笑得有些嘲讽:“两人吃一碗?景哥,云家没给你钱吃饭还是怎的,吃一碗饭是你跟小情人的情趣?”

顾行羞辱他也就算了,还把云景笙说成是同性恋,气得陈颂发抖,双手紧紧握起,张口要反驳。云景笙却先了一步。

“我们点了两碗。”云景笙知道顾行决什么性格,也不与小孩争执,好脾气地说,“这也不是我的小情人,忘了介绍。”

“这是我最近讲座学校里的学生,陈颂。”

“陈颂,”云景笙看向陈颂,“这是我弟弟的朋友,顾行决。小时候看着他们长大的。”

顾行决听了后依旧没收起嘲讽的口吻,反而更甚:“景哥,老师和年轻学生单独出来吃饭,这也太有师德了吧。”

陈颂狠狠瞪向顾行决满戏谑的眼神,那眼神桀骜不驯,像烈阳般灼烧着陈颂的眼睛。

顾行决笑而不语,鲜少见到陈颂怒急了的样子,倒是新鲜。就是身上那件外套实在刺眼,恨不得上前扒了扔地上。

顾行决想着,得要好好惩罚陈颂,竟敢跟他说分手,还敢单独跑出来和云景笙这么一个狐媚子鬼混。

云景笙表面上温温和和的一表人才,文质彬彬,风度翩翩,谁看了都要跨上一句年轻有为,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他顾行决还不知道云景笙是什么样的人么?简直他妈的就是一个两面三刀,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死gay,一惯会耍心机了,以前不知道栽在他和云澈那个傻逼身上几回!

顾行决才不相信这老狐狸,陈颂这个缺心眼的,迟早给玩死,他要好好惩罚陈颂,让他长教训!

“行决,”云景笙正色道,“请你不要侮辱我的职业还有我的学生。前几天我生病了,多亏小颂照顾,所以想请个饭感谢。”

顾行决听得冷笑:“那你们可真是亲密无间的好师生呢。”

云景笙是个聪明人,自小观察能力就强,立马就察觉到了顾行决和陈颂二人之间的不对劲:“你们认识?”

“不认识。”

“认识。”

陈颂和顾行决几乎同一时间出口,尽管二人答案不同,但云景笙已经知道其中的意思。

云景笙那么聪明,自然知道顾行决的来意,也知道他二人不是什么简单的关系。

从陈颂否定的态度看来,云景笙给顾行决下了逐客令:“行决,你应该不是一个人来的吧。快回去和你的朋友一起,在我们这打过招呼就好了。”

顾行决目光阴翳如鬼火,一动不动地盯着陈颂:“我就是一个人来的。”

“那我是鬼么?”一道带着冷意的笑声兀地打破三人僵持的气氛,“约人出来吃饭,到了地儿转眼又扔下别人跑了,咱顾大少放人鸽子的方式还真比普通人狠不少呢。”

“谢砚尘,”顾行决脸上的笑意顿时冷下去,沉声不满道,“不是叫你先回去么。”

谢砚尘留着寸头,墨眉星目,英气逼人。西装革履,浑身上下散发上流社会的精英气质。从不远处走来,说是巴黎时装周顶级超模走秀也不为过。

谢砚尘走到陈颂身边随意坐下,解开袖口:“我饿了一天就等着你请客吃饭,还当着我这个做兄弟的面放鸽子。更别说以后当你媳妇的了,当你媳妇真可怜啊,一辈子都等不到一个不回家的男人。”

“啧啧,”谢砚尘摇摇头,看似真被一副伤透了心的样子说,“谁嫁给你谁倒霉。”

谢砚尘说着忽然转头一脸认真地问陈颂:“你说对不对啊,景笙哥的.......”

陈颂忽然心里一紧,有些不适地回答:“你好,我是云教授的学生,陈颂。”

陈松被谢砚尘看得头皮发麻,只觉得眼前这个人眼含笑意,却深不可测,皮笑肉不笑的。话里话外都狠狠戳着人心窝子上捅,语调缓缓,是把温柔刀,刀刀致命。

陈颂快要呼吸不上来了,太压抑了。

云景笙也觉得有些难以应对,一个顾行决尚可,又来了一个更难搞的谢砚尘。

谢砚尘他们几个是小时候一起的玩伴,也是心思最阴沉的一个。早些年入了部队,没了踪迹。最近听说出来了,没想到能在这里碰上。

云景笙没办法,作为长辈,他不能和熊孩子们计较,更别说是云澈的朋友。但他也不想让陈颂难堪,只得将话题转移到其他内容上。

“听说你最近从部队出来了,没想到在这遇见。部队生活还好么?”

谢砚尘回:“很好。景笙哥呢,公司开得怎么样,还需要若阳的帮衬么。”

谢砚尘唇角勾起一抹笑:“要不要我的帮忙呢。”

云景笙自然听得出他话外的挖苦,不过毫不在意:“我的公司正在稳步发展,有需要自然不会客气。都是我看着长大的。”

谢砚尘晃着玻璃杯,不动声色地笑道:“也是,你是云澈的哥哥。云澈这些年在国外过得怎么样?”

“啊,抱歉,”谢砚尘故作不好意思唐突了,“我都忘了你们当年大吵一架,他才出国的。不过你们是兄弟,床头吵架床尾和,该和好了吧。”

云景笙再温润的脸也绷不住黑了下来。

“啧。”谢砚尘皮笑肉不笑地说:“我就一糙汉,不懂文化,用辞应该对的吧?不对景笙哥应该理解吧。”

云景笙可理解不了,他知道谢砚尘是故意的。还一副懵懂无知样,通过自贬来堵住别人想骂他的嘴,一口气憋在胸口怎么也出不来,活生生要把人气死。

这下好了,谢砚尘一张毒嘴一开口把在座三人都得罪了个遍,气氛十分诡异。

正好此时待应生来上菜,才将气氛打破。云景笙很快恢复泰然自若的样子,让待应生将菜单给谢砚尘,问他还有什么想吃的继续点。

谢砚尘毫不客气地点了几道菜。

整个餐桌上只有他一人神色自若,其他三人都是郁闷着一张脸。

他面前那个蠢货兄弟的脸最黑,一眼不眨地瞪着他身边这位叫陈颂的,看得他想笑。

谢砚尘也是觉得新奇,顾行决从小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谈过不少。说是谈,谢砚尘更觉得那是包养和被包养的关系。顾行决说踹就踹了,都是别人过来哭着求着不要分手,顾行决一脸冷漠拿钱打发走了。

结果他一当兵回来就听人说,顾行决有一个好了三年的小情儿。谢砚尘觉得只是谣言,太阳打西边出来,他顾大少爷也不可能跟人好三年。

谢砚尘打趣问他,他没否认也没承认,一副模棱两可的样子看得谢砚尘奇了,跟围观动物园大猩猩一样看着他。

顾行决那才说:“三年怎么了,我又不止这三年。玩玩而已。”

谢砚尘可不信,非要看这个人长什么样。顾行决不让,直到前几天又调侃起来他,他却突然说分了。这几天顾行决也照常过,和以前一样疯。

攀岩,赛车,蹦迪,身边莺莺燕燕也不少。

谢砚尘以为顾行决确实就是玩玩了,结果今天出来吃饭,顾行决看到一个人就跟疯狗一样把自己扔在这跑去孔雀开屏。他都有些看不懂顾行决了。

顾行决叫他回去,他才不回去,他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男人迷得他顾大少三年不舍得换。

陈颂和想象中的风·骚妩媚不一样,身上带着淡淡的忧伤,有着江南人清秀的长相,又不是女性那般阴柔,而是带着古典美男子的冷峻气质。

确实很吸引人,和顾行决原来那些小骚·货都不是一个级别的。顾行决原来喜欢的都是明艳开朗的烈马,这一头温驯的羊难怪他吃三年不腻。

听话,好驯养。

陈颂不动声色地深吸几口气,冷静下来不少。现在颇有一种大不了鱼死网破,看淡生死的模样,不就是吃个饭么,没什么大不了的。

陈颂一声不吭地埋头苦吃,丝毫不理会旁人的目光。

顾行决看陈颂视若无睹的样子,心中有股莫名的火气:“你就这么冷,认识你这么久我还真不知道你怕冷呢。”

陈颂放下筷子,嘴里的咖喱牛肉味同嚼蜡,他倔强又清冷的声音疏离地响起:“我和顾先生不熟,自然不知道。”

谢砚尘挑眉,当真有趣。

云景笙一顿,没想到一直沉默的陈颂开了口。

顾行决脸上雷雨欲来,伸舌顶了顶腮。

好一个不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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