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世神烬,高傲而冷酷,置万物之呼声而不予理会,不屑于与造物交流,永远只会在至高天对三界的一切冷眼旁观。
这是恶魔当年在三界散布的、对烬的诋毁抹黑。
是任何一位天使听了,都会气得发抖拿起武器冲上来拼命的程度。
其实烬觉得,恶魔说得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没错。
他确实是弄出了生命庭院后,就一直呆在顶部天空俯瞰并且强烈拒绝扎进天使堆里啊。
但是尽管烬本人觉得恶魔说得有几分对,其他的种族却都不这么想。他们认为恶魔只是在酸溜溜而已,是因为得不到神的喜爱甚至只得到了厌弃所以才蓄意抹黑罢了。
恶魔面对其他种族指责他们发酸的情形,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愤怒,散布谣言的步伐更加勤快了起来,直到“深渊跌落”事件后,才再也没有恶魔敢随便编排烬了。
毕竟如果深渊真的被完全震塌了,他们所有恶魔都得被活埋,那可不好玩。
发酸也好,愤怒也罢,对于恶魔来说,厌恶神明是一面可以快速团结起来的旗帜。别看他们平时嚷嚷着要推翻天国,拆毁圣殿,但实际上深渊上下没有一个恶魔希望神的目光会投到深渊里来,每个恶魔都在怂怂地希望自己在喊口号的时候神不知道。
所以可想而知,当恶魔们在夜生活刚刚开始的时候打开家门,并且看到深渊里升起了光的时候,会是什么心情了!
“小丑——!!!”黑色城堡的大门被无情踹开,三个魔王强行一起挤进了可怜的门框中,“小丑王!!喂!!”
“知道了。”隐没于黑暗中的小丑王往前探了探身子,心烦意乱地说道,“不就是深渊中升起了光吗,急什么。”
“是不是天使来了?炽天使?”玫瑰王惊慌失措地问道,“爱欲深渊升起了月亮——深渊中不可能有任何真正的天光的啊!”
“哪怕真的是炽天使,我们四个也对付不了。”小丑王阴冷地说道,“我们只是无限趋近炽天使阶级。这件事要问驯鹿王,他应该有头绪……”
“无论用什么办法也不能消除月亮!”玫瑰王完全没在听小丑王说什么,兀自捂脸尖叫着,好似一出戏剧里歇斯底狂叫的滑稽的贵妇,“难道、难道……”
“蠢货。”小丑王冷冷地嘲笑道。
四个魔王就在玫瑰王夸张的尖叫声中往下层深渊走去。南瓜王驮着玫瑰王,玫瑰王还在表演他那感情充沛的滑稽剧场。南瓜王无视了头顶唱起哀歌的玫瑰王,对小丑王说道:“应该只是那位的恶作剧。庆祝光明庆典什么的,所以让深渊里有光,恶心我们恶魔。”
“呵呵。”小丑王还没出声,扑克王已经嘲笑起来了,“南瓜王,虽然我希望你说的是真的,可是以我们对那位的了解,祂应该根本不想看见深渊。比起让深渊里有光这件事……祂应该更想直接把深渊拍成一张土饼,让我们都当这张饼的肉馅。”
南瓜王脸色发青:“那你说是为什么?”
“我倒不觉得这是那位专门做的事。有可能是因为天使们在光明庆典太激动,掀动了光。安格斐涅斯肯定能做到这一点。就是我们还不知道光明庆典发生了啥……”扑克王眯着眼,说道,“天国那边的钉子还没有消息传过来。”
这么一说,玫瑰王的哭嚎声顿时就小了。眼见着他都已经拿出胸口的布巾出来优雅地擦脸上的泪痕了——
四个魔王也抵达了恶诞深渊,眼前一片大亮!
晴朗的幻象天空上正挂着一个金黄色的大光球,正是那“太阳”。而比太阳更耀眼的,则是高高挂在幻象天空中的一只巨大的能量眼睛,金色的瞳孔酷烈无情,正冷冷地注视着他们四个魔王。
恐怖的威压蜿蜒于幻象天空之上!
玫瑰王“哇”地一声哭出来,开始了滑稽剧场的超级回馈加时版返场演出。
……
四个魔王是在稍后接到消息,说深渊已经被完全封闭了的。
这个消息传来的时候,玫瑰王正在清点自己空间炼金道具里的财产,准备逃往凡间的东部群岛躲一阵时间。
小丑王嘴角微微抽搐,放在桌面上的手指都在神经质地发抖:“封闭、光、然后那位就在我们头顶……”
南瓜王说道:“小丑你抖什么啊,整张桌子都在抖了!”
可是分明害得桌子抖动的元凶正是南瓜王的肥胖身躯。
小丑王说道:“你们没有想到什么吗?封闭环境,光对恶魔的灼烧,这深渊分明就是一口大锅啊!封闭环境下最方便屠杀,这种事还要我提醒你们吗?”
玫瑰王呆住了:“你是说,祂要清除掉我们?”
“而且还是把我们焖成肉汤?”扑克王傻傻地接了一句。
“不用别的,只要那只眼睛从上而下地投出光来——”小丑王枯槁的双手指了指头顶,“我们都会直接蒸发掉。”
“嘭咚。”大门猛地被洞开,发出的巨响吓了害怕的玫瑰王一跳。
驯鹿王走了进来,四只蹄子发出沉稳的踢踏声:“你们在诞生之时,可都说过要覆灭天国的话。这五百年,口号也没少喊。”驯鹿王嗤之以鼻,“看看你们,哪里有魔王的样子?”
小丑王厌恶地回答:“我并没有害怕。我只是不满这种死亡方式。”
“驯鹿王,你不害怕吗?”扑克王问道。
驯鹿王的回答是伸出双手:“我去了深渊入口一趟。封印入口的力量很强,只是把手放在上面,就变成了这个样子。”驯鹿王的手上已经有了一道道焦黑的形状,“虽然很强,但是杀不了魔王。”
驯鹿王的红眸在黑暗中闪闪发光:“这些年来,我准许你们以魔王之名响彻深渊,甚至在深渊各自划分领土,瓜分深渊的一切,这可都是为了让你们快速进步,尽早成为真正的魔王。我的圣战还没有结束,我说过,我要覆灭天国,这并不是一句口号,并且——我不容许你们退缩。”
“如果你们想放弃,我就杀了你们。”驯鹿王最后抛下了最为冰冷的一句话。
小丑王无所谓地说道:“啊,驯鹿王。你放心好了。我的向往绝对与你一致……我可是很好奇,拿炽天使做黑魔法的材料,会有什么样的效果——也许能制造出奇迹也不一定?天使们不是最擅长制造奇迹吗?哈哈哈哈哈!”
小丑王疯狂地笑了起来。
南瓜王吭哧吭哧地回答道:“是的,驯鹿王,我也一样。从未懈怠过。”他克制住了自己发抖的身躯。
玫瑰王柔声道:“哦~驯鹿王,亲爱的驯鹿王。我只是您指尖的一朵娇花啊~若您希望我这朵玫瑰生出利刺去伤害敌人,即便我会因此被揉碎……我又怎能拒绝您呢,伟大的驯鹿王?”
扑克王则嘻笑着说道:“我不会违逆您的,毕竟您是我们之中的最强者。”他弯下腰,深深地鞠了一躬,却没将后一句话说出口:可是,神才是三界中的最强者。
驯鹿王目光扫过魔王们脸上各异的态度,突然道:“玫瑰王,我需要一批新鲜的玫瑰。要最娇嫩的、最好的。”
玫瑰王轻笑:“明白了。依旧是九千九百九十九朵吗?”
“嗯。玫瑰还是太娇弱了,在深渊之心附近一摆,不过十来天就会凋零。”驯鹿王揉了揉手腕,“即便是黑魔法也救不了玫瑰。”
小丑王枯槁的手指抚上了驯鹿王的马腿,上面正缠着绷带,渗出淡红色的血水:“驯鹿王,您可要悠着点呀。用您的血肉去发动黑魔法,即便是魔王恢复起来也不容易呢……我们还要随时应对天国的发难呢。”
驯鹿王冷笑了一声:“放心。无论是天国的发难,还是你的发难,我都可以应付得来。”他拍开了小丑王的手,小丑王的手背上登时多出了黑魔法的侵蚀痕迹,“这个王位,还轮不到其他恶魔的觊觎。”
小丑王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是啊,是啊!那我就放心了!抱歉,抱歉,对王位的觊觎,只是我的本性啊,哈哈哈哈哈……”
小丑王刺耳的狂笑声回响在魔王的行宫里,余音一直传到了天上,被位于恶诞深渊半空中的烬所听见。
【好吵……】烬的灵悬浮在半空中,一簇簇光亲昵地聚拢在他的身侧,形成了天空中金黄色的能量巨瞳。
虽然烬的灵无法被生灵看见,但魔王们依旧可以感知到烬的气息。
【即便有了光,深渊还是那么令人厌恶。】烬接着说道。【光明庆典期间,斐奈他们应该会出去游玩吧?可惜我得呆在这里,没法跟斐奈一起了。】
天神之眼在烬的身边显形,回答:【我陪着您,创造者。】
烬有些宽慰:【至少不是我自己在这里。谢谢你,天神之眼。】
烬的灵一直停在恶诞深渊的半空中不动,而后用天神之眼观察着深渊。他尤其注意观察着深渊入口附近的动静。
【有很多恶魔在试图冲击深渊入口。那里已经有很多尸体了……都是黑魔法操控的傀儡?】烬讶然道。
那些被黑魔法操控的恶魔傀儡在深渊入口处被烬的力量灼烧殆尽,留下了一具具焦黑的残躯。充满污秽的恶念之力的灵魂刚刚离开身躯,又被黑魔法师用黑魔法驾驭着,继续朝着深渊入口处冲击。
简直像是另一片灰色哀原。再过不久,大概这里的石块上都会附上恶魔破碎的灵魂。
烬不再去看那糟糕的场景,转而注视着恶诞深渊。然而恶诞深渊没有了上次的热闹,这次恶诞深渊里没有恶魔敢离开房门,俱都是缩在屋檐下闭门不出。
恶诞深渊现在的光太强了,足以灼伤恶魔。弱小如牛头人这样的下等恶魔,恐怕在光里站几分钟就得被烧成灰烬。
整个恶诞深渊的街道空空荡荡的,只有洁白的雪宁静地落到地面上。
如果只是看看雪景倒也不错。可是烬没有忘记自己呆在深渊里是做什么的,他需要关注每一个恶魔的行动,尤其关注他们趁着深渊入口关闭、天国无从得知深渊消息的这段时间里有没有酝酿出什么邪恶的大计划。
所以哪怕恶魔们正躲在屋内,烬也要用天神之眼穿透屋顶的遮挡,看到每一个恶魔的一举一动。
然后……
不多时,天神之眼惊讶地发现烬约束了自己的力量,令光的强度下降。
【创造者?】天神之眼疑惑道。
【那些恶魔……】烬的灵已经染上了朝霞般的颜色,不再是纯粹的金黄,【他们在屋子里……简直是毫无羞耻心!】
烬的内在之声都被气得发抖。
他感觉短短的这一天里,他的心灵都被恶魔污染了!
如果在这段时间里他都不得不注视着恶魔的话,那比起看恶魔在屋子里乱来,他宁愿看恶魔在雪地里拿着鞭子抽打牛头人奴隶。
所以,烬约束了光的强度,让恶魔可以沐浴在光中却不至于被光伤害。
恶魔都赶紧给我离开家工作去吧!
……
经过恶魔们这么一闹,烬的光芒都萎靡了不少。深渊处处是污糟的景象,实在是令人难以提起欣赏之心。
烬情不自禁地开始怀念起天国的风景,并且不由自主地想念起了安格斐涅斯。
当初与安格斐涅斯一起在深渊里漫步而过的时候,似乎并没有这么煎熬,反而奇异地带着观光般的欢欣。
天神之眼的目光游疑地在深渊各处扫过,并且叫被注视到的恶魔都瑟瑟发抖——而后终于是再也克制不住地,小心翼翼地往天国瞥去。
哪怕看一眼也好——
【我想看一眼斐奈愉快度假的模样,只要一眼就好——这样的话,即便是注视深渊这样的牺牲我也能捏着鼻子接受了。】烬对天神之眼说道。
对此,神眼的回答就是:【创造者,在我面前,你并不需要为自己找借口。】
【……】烬恼羞成怒,【有个半身真讨厌!】
虽然被神眼无情揭穿,烬却并不打算放弃,他操控着天神之眼,偷偷摸摸般地往天国望去。
烬以为会发现正在宫殿里跟同伴们共享悠闲下午茶的炽天使长,或者是站在天界图书馆的过道里抱着书本低头沉思的炽天使。
但是没有。
【斐奈呢?】烬懵了,【去其他炽天使那里作客了吗?】
天神之眼依次从所有炽天使的宅邸宫殿中扫过,寻觅着炽天使长的身影。烬找得很仔细,以致于让所有的炽天使都第一次感受到了神灵强烈的注视。
正在被窝里迷迷糊糊的希斯像一尾跳跳鱼一般从被窝里弹了起来,并且以令人叹为观止的速度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