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上一次的惯例,安格斐涅斯在压轴献上祭礼之后,炽天使们就会集体先行离场,在呢喃花园里找个僻静的角落小聚片刻。但是今年不一样,安格斐涅斯在祭坛光芒一闪、收下了他的竖琴后,并没有急着离开祭坛,而是不紧不慢地说道:“吾神此前传下神谕,要为天国增设假期,奖赏天使们的勤奋努力;同时,吾神也一并说了,在过去的一万年中,不仅仅天国的亿万天使非常辛勤,负责统领各级天层的炽天使们更是以身作则,值得更大的嘉奖。”
炽天使们显然不知道还有这一出,祭坛下已经准备好开溜的炽天使们齐齐懵住了,全都傻呆呆地望着安格斐涅斯。
比炽天使们更快反应过来的天使群中登时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安格斐涅斯优雅地说道:“我的同伴们,你们可得快点回到祭坛上来,让吾神好好嘉奖嘉奖你们。”
挤挤挨挨的,在天使们的欢呼声中,炽天使们有些胆怯地走回到了祭坛上,就连一贯礼仪非常到位的智天使长弗雷都不免有些同手同脚起来。以列娅半真半假战战兢兢地说道:“殿下……这可真是太惊喜了……父神会、会怎么嘉奖我们呀?”
惊喜倒不怎么看得出来,炽天使们的模样倒是看着明显有些腿软,好像下一秒就会有什么恐怖的家伙降临到他们的面前。
烬用天神之眼穿透了树叶的遮蔽看着这一切,有些莞尔:“他们看上去好像随时准备跪下一般。”
天神之眼说道:【造物对创造者的畏惧与追寻都源自灵魂的天性,这会让他们表现得相当矛盾。既喜爱向往,又会在靠近的时候战栗畏惧,不敢近前。】
“是啊,我的出现大概只会惊吓大于惊喜吧。”
烬的目光移到了安格斐涅斯身上,接着说道:“所以我说斐奈是特殊的,他甚至能做到克服畏惧来教我弹奏竖琴,而且他还那么的体贴周全……其实这个代理人之位,他天生就适合。”他摇了摇头,“如果是由其他炽天使当这个代理人的话……”
他的目光挪到了弗雷的身上,弗雷看起来已经是强撑着炽天使应有的优雅礼仪:“弗雷会毕恭毕敬,在我现身的那一天就无论如何都要把我迎入圣殿,绝不可能让我在他的宫殿小住的。”
目光接着挪到了表情越发严肃的但拿叶身上:“但拿叶亲和力不足,他是炽天使长的话可以凭借公正赢得天使们的信服,却绝对赢得不了三界的向往与赞誉。”
烬把天神之眼的注视移到了浑身肌肉绷紧僵硬了的赫拉德身上:“赫拉德很聪慧,理论性知识在天国也是排名前列的,但他的性格只会被炽天使长的工作弄得焦头烂额的,他本身也很难承担与外族的交涉工作。”
下一个是看上去非常心虚的希斯:“希斯这一万年可没少偷懒睡觉,还是他的副官帮了他不少忙。炽天使长?他就算了吧。”
然后是亚修尔:“亚修尔很有毅力,能够从二翼天使蜕变为炽天使,本身就说明了他的坚定与强大。但不是天生炽天使的他,很难令天使们完全信服,他自己甚至也没这个信心去管理天国。”
最后是以列娅。烬跟以列娅有过短暂的相处,这位女性炽天使绝对不是七位炽天使中的花瓶,但就烬与以列娅的相处而言,他只能实事求是地说道:“我其实很欣赏以列娅的想法,她的思维跟我简直如出一辙。”
天神之眼回答:【您指直接扬了深渊?】
“让那些恶魔没有痛苦地从生命庭院中蒸发,已经是我的克制与容忍了!”烬不爽地说完,又无奈地摆了摆手,“但是让以列娅来当这个炽天使长?呃……我担心她把整个天国都赔进去……”
天神之眼中肯地评价道:【如果以列娅来当炽天使长,那天国将被拖入无尽的战火中。】
烬忧伤地说道:“为什么跟我最像的炽天使,却是一个笨蛋啊!”
天神之眼侧目,但创造者好像浑然不觉他把自己也骂了进去。烬却已经收拾好心情,最后总结道:“看来看去,还是斐奈好啊!”
“又聪明、又美丽、又从容,而且还香香的!”
烬与天神之眼的谈话间,炽天使们已经在领他们应得的嘉奖了。
烬没有选择让安格斐涅斯转交,也没有选择让圣灵不死鸟代表他的意志去表达。既然要给天使长们嘉奖,那么不仅仅奖赏应当合乎他们心意,该有的尊荣更是必不可少。
在这一方面,烬向来做得很细致。
所以,烬选择的是——来自天顶的流星。
本来炽天使们还有些害怕地站在祭坛上,都快挤成了一团——这当然是不合乎炽天使的对外礼仪的,奈何身为审判官的但拿叶自己,身体都有点不明显的颤抖。
好在呢喃花园里没有天使会笑这些炽天使们,因为天使们自己也在往天使群中退却,最后足足给祭坛周边留出了偌大的一片空地。
安格斐涅斯无奈地看着怂成一团的同伴们,又好气又好笑,他轻咳了一声,提醒道:“礼仪。”
炽天使们这才分开,重新站好,只是有一个算一个,站得都非常别扭。
安格斐涅斯柔声道:“这是你们充满荣耀的时刻,不要站得像是犯了错的样子。你们最应该昂首挺胸,别忘了吾神一直都在看着你们。”
最后一句话简直是爆杀——
炽天使们以最快的速度把自己站成了昂首挺胸的雕像,除去有些僵硬外,看起来终于是能够接受父神的检阅的样子了。
而后,仅是清晨的雾蓝色的天空中,就亮起了一星明亮的光芒。
天使们传出了一声惊呼。
炽天使们的身体绷紧,手指贴紧了身侧的袍角。
明亮的光芒越来越近,在进入第四重天的时候分裂为了六股。炽天使们这才发现那是流星,不同于将新生种族带到这个世界上的金色流星,这次从天顶飞身而下的是明亮的银色流星。银色的流星速度极快,从至高天而来的它们外侧似乎还携带着顶部天空的淡淡寒气,而后它们停在了每一个炽天使面前。
没有……见到…父神……吗?
炽天使们都舒了一口气,说不清是放松还是遗憾。虽然在嘉奖降临之前他们都那么紧张,可是没有见到父神……他们看起来也没有多么高兴。
反而心里有种若隐若现的失落。
将心情收拾好后,炽天使们自然是重归了天使长应有的从容与风度。他们各自接过这份珍贵的奖赏,而后表达一番感谢恩惠之类的情感抒发,这类工作他们已经做得游刃有余了。在收好奖赏后,心情普遍非常凌乱的炽天使们就急急忙忙地离开了祭坛范围,消失在天使们的视野里。
他们急需找个地方冷静一下。
而在炽天使们离去后,天使们顿时聚到了祭坛周围,开始了他们光明庆典的献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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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喃花园的某处僻静角落中。
没有让任何侍从跟着他们,只有七位炽天使走到了这处林间空地。潺潺流水自碧绿地毯般的草坪中流过,以列娅从随身空间里抽出了一条柔软的绸布铺在地上,才殷勤地对安格斐涅斯道:“殿下请坐。”
安格斐涅斯莞尔:“辛苦你了。”而后才施施然坐下。
等到坐在了地面上后,炽天使们才有心情开始交谈。以列娅是最先按捺不住的,她半是撒娇半是嗔怪地说道:“殿下,父神要奖赏我们,这件事您居然一点消息都没有透露!”
“吾神为了奖赏天使从官们而设立了天国假期。”安格斐涅斯慢条斯理地说道,“只要顺便想想,自然就能推测出神不可能跳过炽天使不奖赏的事实。”
以列娅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就连弗雷也不自在地咳了一下,才开口道:“总之,希望我们刚刚的表现父神还算满意……我们身为炽天使,展现给父神的必须是聪慧、优雅、强大、谦卑与勤奋的模样。”
安格斐涅斯看着弗雷,但笑不语。
跟勤奋一点也搭不着边的希斯则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假装自己是颗蘑菇。
最后还是安格斐涅斯打破了炽天使们的集体沉默,开口道:“既然神之赏赐已经降到了你们手中,你们还是先打开看看吧。”
亚修尔是动作最快的。他迫不及待地从随身空间里拿出了那团光芒。不多时,银光逐渐褪去,露出了其后的真容——那是一柄火红色的剑!
亚修尔眸光闪动了起来。这柄剑简直是锋利的化身,光是拿在手里,就感觉到仿佛眼睛也被剑光所伤。火焰化作光芒,流淌在剑身之内,波光滟潋。
亚修尔的手指摩挲着剑身。火红色的剑身很是温暖,比第四重天落在他身上的阳光更加温暖。
“我居然也有么……”亚修尔闭上了眼睛,掩去了眼角的一丝湿痕。安格斐涅斯知机,体贴地拍了拍亚修尔的肩膀。
亚修尔有些艰涩地说道:“对不起殿下,我想先离开一会儿。”
安格斐涅斯温和地说道:“好,你就去找个祭坛陪伴吾神一会儿吧。”
亚修尔抱着火焰之剑匆匆离开,留下了炽天使们面面相觑。
弗雷轻叹了一口气,又忍不住露出了笑容道:“这场光明庆典过后,亚修尔终于也能从容一点了吧。”
“亚修尔这个家伙呀,就是太敏感了!”以列娅懒洋洋地往旁边一靠,倚在了但拿叶的肩头,并且对但拿叶抬眼射来的眼刀子视而不见,“他当初当上天使长,可是安格斐涅斯殿下亲自举行的任命仪式。殿下可是神之代理人呀!殿下承认了他,肯定代表的是父神的意思啊!”
“毕竟他是唯一一个走完光辉之路晋升而来的炽天使,没有任何可以参照的对象。”赫拉德还是为好友找补了一句,“而且最开始他还是二翼天使出身……”
“大家还是体谅一下亚修尔的心情吧。”安格斐涅斯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形状优美的嘴唇前,“等会他回来,大家可别打趣他。”
炽天使们笑着纷纷应下,转而去看自己得到了什么神赐之物。随着光团上的光纷纷流逝,这些赐予之物纷纷展露了出来。
弗雷的手里捧着一颗绿色的种子。
赫拉德的手里多了一本书。
希斯的手里拿着一根金色叉。
以列娅的身前多出了一柄巨大的重锤。
但拿叶的手心里则多出了捧着的一小团,似乎有白色的绒毛从指缝里漏了出来。
“这是……什么种子?”弗雷有些疑惑地将种子凑近了自己的鼻尖。这颗种子非常巨大,几乎有他的半个脑袋大了。最神奇的是,他居然从未见过这类种子。绿色的苞叶层层叠叠,生命力几乎是从苞叶内部蓬勃地汹涌而出。
安格斐涅斯为同伴解答:“这是生命之树的种子。吾神说,让你跟我一样得到永不凋谢之花实在是委屈你了,而且正如你所说——独一无二的,才是最珍贵的。所以,他将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生命之树的种子赐予了你。”而后,他替烬询问道,“弗雷,你喜欢这份礼物吗?”
“喜欢,当然喜欢。”弗雷毫不犹豫地说道,“这份礼物实在是太好了……”
弗雷闭起翡翠色眼眸,深深地吸入生命之树种子的气息。
作为一族轮回之地的生命之树,是精灵族的珍宝,所有的精灵共同分享着生命之树。
而他,却拥有了独属于他的一棵生命之树。
“这颗种子长出来的树会与精灵族的不太一样。”安格斐涅斯接着道,“听吾神说,它的枝干和树叶会是洁白的颜色。”
“啊。”弗雷向往地说道,“那等它长得很茂盛的时候,会像是头顶笼罩着一片雪景吧。”
“是啊,天国还没有雪景呢。”安格斐涅斯颔首,“到时候弗雷可要邀请我们去智天使长宫殿喝茶啊。”
“嗯!”弗雷将生命之树种子收到了随身空间内,“我一定会仔细地照顾它的。”
以列娅则拿起了那柄重锤,走到离同伴们稍远一点的地方,虎虎生风地挥舞着那柄大锤子。
“殿下!”以列娅喜悦地唤道,“父神好厉害,我正是想要大概这么长的柄的锤子,父神居然知道!”
安格斐涅斯笑着看着以列娅,目光有些游移。
关于这个锤子柄的长度,倒是花费了吾神好大的功夫。吾神与随侍他身侧的天神之眼,可是就这个长度在炽天使长宫殿里改了一下午呢。
到最后,吾神与天神之眼谁也没说服谁,吾神将这柄锤子改为了可以依照使用者的心意自由变幻其大小长度。
虽然安格斐涅斯认为吾神无需为这件小事伤神,但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