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重天的日子过得轻松而惬意，不知不觉间，一年时间就过去了。

小天使利尔快到了长齐飞羽的时候，这意味着他不仅会入学天使学院，而且可以穿上衣服了。

此时小利尔还没有发现能够穿上衣服是多么重要的时刻，他在野餐时向烬抱怨：“弗莱哥哥，衣服穿起来好怪啊，触感轻飘飘的，为什么你们大天使都喜欢穿衣服呢？”

烬一边平稳地落下画笔，为画中人点缀上明亮的翡翠额饰，一边回答道：“再过不久，你也会喜欢上穿衣服的感觉的。”

利尔嗒嗒嗒地跑过来，看了看烬的画作：“我认得，弗莱哥哥画的是安格…安格菲斯殿下。”

“是安格斐涅斯。”烬完成了最后一笔，用魔法把残局收拾了，转过来问道：“你什么时候启程去希尔斯？”

“爸爸说，下周就要去希尔斯城了。”利尔回答，“爸爸说学院里会有很多跟我一样大的天使，比我在这里能找到的小天使多得多，会很好玩的。”

“当然。”烬点头，“全天国的小天使都会集中在第六重天的天使学院中，你会遇到许多来自不同天层的小天使，能交上许多新朋友的。”

利尔开心地点头，扑扑翅膀飞起来，一把抱住了烬的脖子：“弗莱哥哥，你会来希尔斯城看我吗？”

小天使的声音中带着期盼。

“会。”烬摸摸埋在他肩膀的毛茸茸的脑袋，“你要在天使学院认真学习，争取毕业做炽天使。”

“炽天使？”利尔看着烬的金色眼睛，“可是，光辉之路很难呀，爸爸说我能做智天使他就心满意足了。”

“光辉之路很难，也不是没有天使完成过，亚修尔不就走完了光辉之路吗？”烬诱惑道，“我们理想要远大。做了炽天使，就能做天使长，还能跟安格斐涅斯经常聊天哦。”

利尔咯咯地笑起来：“弗莱哥哥希望我做炽天使吗？”

“嗯。”

“那我会试着走光辉之路的！”利尔宣布道，“不过……不过……弗莱哥哥必须每年来看我三回……不，五回！而且要带你做的馅饼！”

“哇，你可真捧场！”烬高兴道，“是我做的馅饼终于胜过你妈妈做的了吗？”

然而利尔无情地打击了他。

“弗莱哥哥的馅饼有股奇怪的酸味，是在其他地方吃不到的呢！”

烬无情地松开了抱着利尔的手，利尔全不在意，嘻嘻笑着扑腾，就平安落到了地上。他转过头来道：“弗莱哥哥，一言为定了吗？”

“是，是，一言为定了。”烬好笑地说道。

天幕遮蔽时，烬和利尔结束了愉快的野餐时间，烬将小天使送回了他的家。卡尔和卡丽娜夫妇照常招呼烬共进晚餐，烬拒绝后，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过去的一年都是这样，烬入乡随俗地买了一整套彩虹色系的第三重天特产的颜料，与利尔在白昼的时候去灵魂之河边野餐。小天使利尔在旁边扑蝴蝶、骑独角兽、抓幽梦鱼的时候，烬就在河边画画，画从清晨到夜幕每时每刻色彩都不一样的灵魂之河。除此之外，他平日也会跟邻居卡丽娜学习点烹饪技巧，现在他做的东西终于不再是浪费材料，而是能拿来作为野餐的食物了。

小天使利尔最好就好在这里，尽管上次可能在烬这里吃到了比恶魔肉味道还糟糕的食物，下一次依旧能毫无顾忌与阴影地咬下一大口烬做的食物，只要不是太难吃，小天使利尔总是非常捧场地吃净食物，无论味道是否有些过于粗糙了。

“第三重天的日子过得真开心……可惜有段时间不能回来了。”烬躺在床上的时候，遗憾地叹气道。

“创造者，那个生灵诞生了一个月了，你已经拖延了许多时间。”天神之眼指出道。

“反正他是植物，移动不了……而且还长在地底。”烬的声音带上了一点冷意，“等我送利尔离开第三重天后，我就动身前往地底。”

天神之眼不再出声，它的轮廓越来越淡，隐藏于空气之中。

最后的这一周过得格外快，烬带着利尔跑遍了第三重天的所有城市。这次分别，不仅烬有相当一段时间无法回到第三重天，利尔未来一百年也都会居住在天使学院，每年仅有十几日可以回到第三重天，二人很难再愉快地到处野餐了。

尽管万分不舍，但分别的时刻还是来了。烬在第三重天的港口送别时，小天使利尔哭成了泪人，之前对天使学院的期待荡然无存，他抱着烬的腿打死不愿意松手。

卡尔和卡丽娜无奈地试图把利尔从烬的腿上薅下来：“好了，跟弗莱哥哥道别吧。”

利尔抽噎道：“弗莱哥哥……呜呜……呜呜！弗莱哥哥……要来…看我啊！呜呜呜呜呜……”

烬把利尔从自己的腿上撕下来，摸了摸他的脑袋，将他递到了卡尔的怀里：“我也要跟你们告别了，我要离开家游历，可能有一段时间不会回到第三重天了。”

卡尔惊讶了一瞬，点了点头：“好，你的花园我们会帮你打理打理的。”

“谢谢。”烬笑了，“那，请帮我种满金望兰吧。”

金望兰——第三重天独有的花朵，花语为“归家的守望”。尽管时间不长，但这个被拥护在金色麦浪里的小小的房子，的确已经在烬的心中可以算得上是家了。

卡丽娜把在卡尔身上乱爬的利尔抱过来，按进自己怀里，道：“你放心！等你回来时，就能看到花园里成片的金望兰了。”

烬点点头，唤道：“利尔。”

小天使从卡丽娜被哭的泪湿的怀里抬起头来。

“我要走了。”烬柔声道，“好好学习，记得我们的约定。”

不再犹豫下去，烬展开了背后的白色羽翼，冲天而起！

风声在耳边掠过，第三重天的风景眨眼间被他抛在了身后。过往的惬意渐渐消退，信仰之力凝结而成的光辉重新在他的身上显现，烬往下翱翔，直奔天国之门。

与此同时，他也在心中呼唤。

【安格斐涅斯，到地底入口来，我们去深渊。】

炽天使长宫殿中，安格斐涅斯以最快的速度写完了这份公务，放下了羽毛笔。

智天使侍从以为炽天使长要休息一会儿，从旁边的小几端来温度正好的花茶，递到安格斐涅斯面前。

“以瑟拉，我要去深渊一趟，吾神在召唤我。”安格斐涅斯站起身来，“要紧的公务你用魔法投影给我，其他的暂且延后处理。”

以瑟拉刚从上司居然有幸蒙如此恩宠的事情中回过神来，顿时肃声道：“是，殿下。”

安格斐涅斯匆匆用魔法在身上变换了一套低调的衣服，几个空间穿梭过后，就抵达了地底入口。

这里往外溢着蓬勃的恶念之力，在天国的引导下，凡界众族自发地厌恶着暴戾贪婪的恶魔，称地底世界为深渊，禁止族人靠近。天使们在恶念之力中耐受性更差，加上深渊是元素禁地，天使们无法靠自己使用白魔法，因此深渊对于大部分天使来说是非常危险的地方。只有安格斐涅斯身为神之代理人，可以借用神之权能在深渊中使用白魔法，所以来过几回深渊探明情况。

前方，幽邃的洞口仿佛张着狰狞的大嘴，其内潮湿闷热，伴随着淡淡的硫磺臭气扩散而出，十足十地令人不愿靠近。安格斐涅斯四处寻觅着烬的身影，他以为自己会看到一道灰色的气流——而在这块灰扑扑的地方找到一束灰色气流是很困难的——但实际上他看到了一道金色的身影。

对方穿着金色的薄纱斗篷，发丝银光闪闪，两只长长的兔耳往后折下，身上弥漫着在这处灰暗之地显得格外明亮的信仰之光。

那个银闪闪的兔人转过来道：“安格斐涅斯，你来了。”

在这一刻，灰色的蒙昧的身影终于有了最切实的形象。安格斐涅斯高高挂在内心深处的神明，再也不是难以捉摸的气流，而是成为了实际可见的肉身形象。

【吾神——】安格斐涅斯心跳鼓噪得几乎要跳出胸膛，眼眶不知何时已经变得湿润——这一刻，他期待了一万多年，但除了创世纪时与神有过五分钟的面对面，此后他再未见过创世神一面。

天界图书馆里的金色批注是安慰，祭坛上的祷告谈话是希冀，安格斐涅斯知道自己已经比同伴们幸运太多太多。当他询问起其他同伴的时候，他们都羡慕地看着他说“殿下，父神从未回应过我们啊”。于这个世界而言，只有安格斐涅斯得到了创世神的垂眸，其他时刻，神仅仅是天国一道光辉至极的符号，是一道道惩戒的雷鸣，在大量生灵的思维中，神更像是拥有自我意志的规则。

“父神是头顶骄阳，是夜幕群星，是山间花朵，是拂耳清风……父神不在何处，父神无处不在。”这是天使学院每一名小天使都会学到的内容。将对于创世神的爱寄托于这个世界，在信仰的加持下，天使们发自内心地去爱这个世界，守护它的平和。

但炽天使们往往会问安格斐涅斯“殿下，父神长什么样呢”，安格斐涅斯只能与他们说“神是一道气流”。于安格斐涅斯而言，烬也是一道模糊的身影。

纵使最受宠爱，安格斐涅斯与神的距离在这一万年也停滞不前，如此令安格斐涅斯不甘，如此真实而绝望地横亘。

而在今日——在今日，这道模糊的空白终于得以填补。安格斐涅斯平静了一下惊涛骇浪的心潮，用炽天使长的礼仪端正地一步步走到神的面前，呼唤道：“吾神。”

烬的回答是伸手，先把安格斐涅斯的脑袋撸回来，这才心满意足地道：“乖。”

回敬了图书馆的摸头后，烬头顶的兔耳动了动，对安格斐涅斯说道：“深渊底部恶念之力太浓郁，之前你应该来过深渊，但肯定没去过深渊底部，而且在深渊也待不长久。把你叫来，你也好仔细看看这里，观察一下深渊底部隐藏起来的魔族的情况。”

“是。”安格斐涅斯拾回了身为炽天使长的职业素养，“我准备好了。”

“走吧。”烬自然而然抓住安格斐涅斯的小臂，拉着他往前走。硫磺味扑面而来，热气蒸腾得几乎让人睁不开眼，而烬往下拉了拉斗篷的帽檐，正式和安格斐涅斯踏入了这个深得直达世界底部的巨型洞穴。

一开始的入口曲折复杂，狭小潮湿，洞穴走廊闷热的环境中还点着火把，走在这里简直是遭罪。若不是烬与安格斐涅斯用力量调节了身周温度，估计会走得汗流浃背，辛苦不已。两人走了很久，估摸着已经往下走了几十米时，洞穴豁然开朗，面前是巨大的空洞，数条道路弯弯曲曲地往下延伸，道路煞有介事地铺了石砖，两旁的岩壁上镶嵌了发光矿石作为昏暗的光源。

巨大的空洞中有一片中型地下温泉，泉水本应该是很清澈的，结果许多形态各异的恶魔在里面洗澡，挤挤挨挨地成团，无数汗水融进了温泉水中，让这里的气味带上了咸腥气息。

除了魔族存在，一些下级魔物也小心地在温泉角落探头喝着泉水。这里有没节操的魔族强行压着雌性魔物，也不挑对方甚至只能算是魔法生物的范畴就发泄欲望，其性质之恶劣基本等同于天使日羊。恶魔的行为简直模糊了智慧生命与魔法生物的界限。

不过本来也没有太多界限，毕竟魔物虽然只能算魔法生物的范畴，但是它们可以进化为魔族，一举跨入智慧生命范畴。魔物到魔族的进化在三界都很罕见，要知道凡界的魔法生物再强，它们也只是强大的魔法生物，不能变幻为人形，感情更是永远达不到智慧生命那么复杂的程度。

但不管怎么说，在魔物没有进化为魔族之前，用魔物发泄欲望的行为简直令天使发指！

烬与安格斐涅斯的到来在这昏暗的地底分外显眼，所有的恶魔第一时间都在看着两人。烬是兽族形态，兽族一向自由散漫，会来深渊并不非常奇怪，但是弱小的兔人在深渊只有被生剥活吞的份，因此兔人应该不会主动送上深渊的门才对。安格斐涅斯虽然穿着灰扑扑的衣服，但是那璀璨的金发还是漏了一丝出来，就好像投到深渊的阳光一样诱人，大概是精灵吧。

精灵虽然动人，但恶魔们更多的目光还是投向了兔人。穿着会发光的帷纱斗篷，露出已经让人分外疯狂的形状好看的下巴，以及两只垂出斗篷外的兔耳。柔弱加美丽，在深渊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悲惨的命运！

一只鸟型的恶魔尖啸一声冲出泉水，朝烬扑了过去。与此同时，泉水里的恶魔们都已经朝着烬扑了上去，嘴角拉出长长的涎水，被污染的温泉水随着他们的动作泼洒在地面上。

安格斐涅斯的蓝眸中掠过一丝寒意，他说：“污秽！”与此同时，璀璨的光芒俶尔爆发，横扫了一片恶魔。恶魔们在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