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人群中传来一阵惊呼,只见那魏临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猛地起身撞上柱子。
巨大的响声在寂静下来的大堂中回响,不用想,这么大的力道人不死就是奇迹。在他的身躯倒下时,柱子上留下了一大摊血迹,他的额头撞得血肉模糊。
等衙役上前检查,人已经没气了。
沈鸣珂立刻上前去,在确定魏临确实煤气时,他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手中拿着的东西握了握最终还是放回了袖里。
全场唏嘘,对这件案子已然没有了希望。
这时,归远王爷撑着椅子站起身来,“今日不白来,原本也只是想见识一下林画师遗作,既然已经见到,我也该回去了。”
“王叔急什么?不看看这案子如何?”三皇子阴阳怪气道。
“已然归隐山林,世间之事我也不感兴趣,罢了罢了,我还是回了。”
归远王爷立刻起身,身后跟着的那位侍卫也挪动身子跟随。
“各位,我就先告辞了。”他朝堂中人拱手,便朝外走去。
此时,崔景大步上前,想要将他拦下,却被沈鸣珂挡住去路。
崔景的眼睛通红,嘴里不断念到什么,林雪瑾听不清,但就他此时行为看,这件事也与这个归远王爷脱不了干系。
由于被魏临的事搅乱,这次的案子只得过几日重审,涉及此案的人有的被押入牢房,有的则被看管在客栈。
纠结了两天,林雪瑾决定去见见和尚,可客栈周围全是看守的人,她也只得作罢。再说他们也很久没有见过了,除了信上交流,再无其他,相见恐怕也认不出她来了。
她刚转身离开,就看到了沈鸣珂,站在不远处,离她不到三尺的一个摊贩前。
两人对视的瞬间,沈鸣珂就走了过来,脸上的疲态尽显,眼底的乌青很是明显。
“林姑娘,那个……”他轻咳几声,理了理衣裳又接着说:“可以请你喝盏茶吗?”
林雪瑾立刻意识到他有话说,“是有关案子的事吗?”她将心中所想直接说出。
茶馆很静,只有他们两人,落杯的声音也显得格外响亮。
“你有话不妨直说。”
“查了这么久的案子,就算是愚笨之人也该意识到不对劲,林姑娘可以将手中真的的画拿出吗?”
话落,林雪瑾抬眸望向他,虽有些诧异但也觉得正常,这么长时间了顺着这个林家的案子查,再结合自己做的那些事,不难猜到自己的身份。这个时候了,她其实也没有必要隐瞒自己的身份,若是这个身份能够有助于查清这个案子还林家的清白,她也愿意。
“只需要画,其他的你不必担心。”
所以,并不准备拆穿她的身份吗?
沈鸣珂也不准备打哑谜,解释道:“现在这件案子不仅林周两家灭门这么简单了,涉及的人太多了,而且……”
“位高权重是吗?”
他无法反驳,只是将自己所查之事全盘说出,“想必你也知道孟春时之事吧,那时我奉命查传入京城的谣言之事,不过还是无果,被人阻拦了。后来我收到一封信,信为我查案提供了线索,至那以后案子越来越容易查,甚至消失了许久的画也一一出现。”
“起初我并未觉得不对劲,但从聿城回来后,我将案子重新理了理这才发现不对劲。太过顺利了,所以……”
看他说完后便一言不发,林雪瑾便问:“有何不对劲?”
半晌,像是做了决定,沈鸣珂将手抚在桌上,犹豫着开了口:“我的老师温太傅也直到这件事,我一直以为他对这件案子并不关心,即使他曾与林画师交好。后来,我以为他曾参与了灭林家之事,查出来的结果似乎也如此,直到……”
“直到回顾案子时,我再次拿出了那封信,虽然做过处理,但我还是认出那信上内容就是出自崔景之手。”
“还有,我不清楚你是否知道,崔景他便是周家幸存的那个孩子。我想……起初在知道崔景的身份时,我不明白老师为何会收他做弟子,所以那个大胆的想法就产生了,或许是他和老师一同策划。”
“可是,若是只他们策划布局来查这件案子,那为何会这么多事?”她有些不明白。
“这件事不只他们两人,就是因为有其他人的介入,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线索显露出来,而且还弄出了那么多命案。”沈鸣珂又道:“原本崔景与老师并不打算这么快查这件案子的,但孟春时传入的谣言加快了他们的计划,随后崔景就被派到了汴州。”
“派到汴州?”沈鸣珂突然提高了音量,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手中的杯子也因力度多大而晃动着溢出茶水。
忽然,他放下了杯子,自言自语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怎么了?”林雪瑾关心道,当然,她最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沈鸣珂没回答她的问题,顿了顿,只是说:“崔景他现在在狱中,所有的事情他都告诉我了。”
即使被当作一把刀,沈鸣珂也认了,现在他没有任何退路,只能顺着那人的想法将事情解决了。
“你应该也能意识到,现在这个案子已经变质了,他……崔景他希望你别介入,将画给我后就回汴州,那位大师不日也会返回汴州的。”
“那个画是真的,只是多涂了一层,撕开便能看到,其余缺的地方我也不知。”林雪瑾说了实话,这个时候她也不必隐瞒。
只是那谣言确实为真吗?
直到与沈鸣珂分别,她还是在想这个问题。
不经意间她就走到了镜约阁前,紧闭的大门前落了不少树叶,周边的人不断走过,却没人为它驻足。
现在也毫无办法,除了保住自己命。原以为只要将案件冤情查出,她就借官府之手再重启案子,可现在看是她想得太简单了。
只能先等等看了……
林雪瑾呆在住的地方,便寻找有关案子的事,边关注案子的发展。
在又一次往住的地方走时,王振已经在她的住处等着了。
等两人到大理寺后,沈鸣珂已经等候多时了,在接过他手中递过来的诏书后,几乎是一瞬间,她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那是为林周两家证清白的诏书,
“崔景让我把它给你。”沈鸣珂边将手帕递给她,边说。
平复好心情后,她问道:“他人呢?”
“虽然他也是受害者,功过相抵。但是这件事与他脱不了干系,这件案子还死了那么多人,虽然他们是自愿为林画师翻案,但毕竟是人命……”
“他也过不去这关,自请去蜀州。还给你留了一封信。”
说着,沈鸣珂将馨递给她。
林雪瑾当着他们的面将信打开了,里面除了一封信还有一份地契和一把钥匙,是镜约阁的。
信上内容不过,毕竟他们除了儿时的那点情谊便无其他了。信上只些寒暄的话,其他便是说老头将镜约阁留给了她。
林雪瑾不知道这件案子怎么突然就解决的,直到大街上流传出这件事情。
只一夜间,许多官员便遭到抄家,事情发酵得风风火火,一批批官员被打入监狱等候发落。林立言的画再次在京城传起,因为案子清朗,画上的官员一个个被抓了,尽管林雪瑾其实也并未从画上看出什么。直到后来沈鸣珂口中,她才知道原来皇帝手上竟也有画,在经过特殊处理后,才知道那些画后面隐藏的是一份名单。
那位世人皆知的、不谙世事的归远王爷竟是背后之人,从十年前的买卖人口到现在积兵攒将欲图谋反皆是他一手策划。
而林立言只是因为一学生的惨死才决定将此事画于画上,以图查案,哪想遭到了灭门。
案子弄清楚了,林雪瑾突然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心底突然空了一大块,好像什么都没有意义了,接手镜约阁也只是意外。
还是沈鸣珂那句“你可以做一些自己热爱的事不是吗?”她才惊觉这些年自己都在为案子奔波,幼时父亲对她天赋的赞叹以及期许早已经被案子磨平。
雨又下了,在去镜约阁的路上。屋檐下,躲雨还是一群妇人,林雪瑾认出其中一人的脸,她见过的。
只不过这次她不再像以前那般大声高谈别人家的八卦,人也苍老了许多,脸上再无以往的笑。与她同行的两个人在她耳边不听说,试图安慰了。
在旁边听了许久的林雪瑾也知道了不少,原是妇人的女儿被婆家休了,回到家中又被家中父亲奚落,随后自寻短见,被救下后便落了疾,变得疯癫不已。
说着,她们开始感叹着命运的不公,世上女人生存的不易。
雨停了,林雪瑾还陷在她们的谈话之中。
过了几日,她收到了来自汴州的信,还有伍娘子的信。犹豫许久后,她还是决定接下镜约阁,反正也没有地方可去了,不如也随着父亲那样,开一个画馆。
说做就做,她将仅剩的银钱购置了一些建材,准备将镜约阁改一改,因为钱不够,所有很多东西得她自己来。
不知沈鸣珂从何知道的这件事,在她开始改造时来了这里。
起初林雪瑾是拒绝他的帮助了,但他接着来了几日,她也不纠结了,反正免费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后来王振也带着几个人来了,不到两天,改造就完成了,她将原本用来赏画的赏画室改成了作画的地方。
为了感谢他们的帮忙,她当掉了自己的手镯,请他们到酒阁吃酒。
可等到第二日时,那手镯回到了她的手上,送来的是为小厮,虽然赎手镯的人没来,但通过小厮的描述,她也明了。
林雪瑾当作不知,等人着急找上门时,她才轻笑着邀人游湖。
……
镜约阁重新营业便吸引了大量爱画之人,这得益于林雪瑾雇人在大街上阔谈镜约阁的事,还做出购买一幅画便附赠品。
镜约阁从原本的赏画到现在可赏画、购画、收购画,确实也引得一波关注。
许多上京赶考赚钱之人也纷纷将画送到镜约阁内。
虽说女子经营引得一波不满,但没办法生意兴隆让那些自以为女子就得持家的男人只能过过嘴瘾。
而且因为招收女子进镜约阁做工,所以受到了很多女子的喜欢,一时之间,镜约阁赢得了前所未有的辉煌。
忙碌是时常的事,林雪瑾也习惯了。在寻常的一天,她整理着账单,心里却很不踏实,总觉得有什么事忘记了,等她准备回住处时,看到满街的热闹才想起与沈鸣珂的约定。
来不及收拾,她跑去约好的地方。
精心打扮过、穿着亮丽的人已经在槐树下等候许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