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着连续几日烈日的烘烤,勘测及考察,众人才敲定最终的方案。
水利的修建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再加上他二人不可能常驻于此,修建一事只能交给当地官兵共同合作,他们只需完善敲定即可。
“虽说本宫日后不常来此,但水利的修建还望各位大人放在心上,不可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殿下放心,下官定竭尽全力。”
一旁默不作声的程煜南忽道:“最好如此。待我们走后,会着人不定期上报这里的情况,若有隐瞒,绝不姑息!”
他的话一出,那些想要暗里搞事的人纷纷歇了心思。
众所周知太子殿下性情温和,宽厚仁慈,没有上位者的架子,完美继承皇后的性格。
但他身边的程煜南却不好相处,不仅孤僻,冷若冰霜,做事也不留情面,根本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一个不对,就很容易遭到对方的讨伐。
总而言之,就是心眼子小,记仇,还毒舌。
尽管如此,整个北凌国也没人敢对他怎么样,只因为他的背后不是别人,是当今天子,也是他的伯父。他的态度,很大程度上就意味着是皇上的态度。
顾泽安则相反。他的母妃是因为前皇后崩逝才被册封的,能坐上皇后这个位置不凭家世权利,全凭皇帝念在她的懂事,与世无争。
皇后的母家没有什么实权,自然就不参与朝堂之上的纷争,更别提为顾泽安助力,顶多在朝上打个嘴仗,其他的一概不管。
一家子都是一副随遇而安,看破红尘的状态,就连顾泽安也不例外。
相较于顾泽安,顾明卓明显要有野心得多,不仅是他自身,也得益于他的外祖父,那位镇国大将军。
正因如此,朝上拥立顾明卓为太子的风向呈一边倒的趋势,顾泽安的呼声寥寥无几。
而程煜南的出现,正好弥补了顾泽安母家的不足。
千门阁以前隶属于皇帝,只为其卖命。自从当今天子上位后,便拨给了瑞王,后又转到程煜南的手中。
有了千门阁的助力,再加上皇帝的推波助澜,顾泽安才能和顾明卓分庭抗礼。原本的风向渐渐回暖,观望的人也逐渐变多,剩下的,便是他二人间的对决。
对权利从不上心的顾泽安被迫走到漩涡中心,任他如何挣扎,如今也成定局,他不得不踏上这条不归路。
得益于他的仁厚,也败于仁厚。作为皇子的他温和有礼,俨然一个翩翩公子,对待寻常人更是和蔼近人,关怀备至,把‘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刻进骨子里,广爱世人。
他的这些品德正是顾明卓不曾拥有的,也正因如此,他才会被皇帝拎到众人眼前。一个贤明的君主,往往要比一个崇尚暴政,重视阶级划分的君主更得民心。
听到这话,顾泽安微微一笑,安抚众人,“世子在和各位开玩笑呢,大人们不必多虑,竭尽全力便是。若是碰到拿不定主意的,可以递上书信,本宫会尽力为各位出谋划策。”
得了他的承诺,众人稍稍松了口气。无论如何,还有太子在背后撑着。
他二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堪堪给众人吃了定心丸,旁的心思也是不敢再生出。
“既如此,诸位便去歇息吧,这些日子辛苦了。待到明日再行招募。”
一连几天未曾停歇,好不容易有了半天的休息时间,众人马不停蹄退下,恨不得脚下生风,飞快回到家休息。
水利的修建不可能只依靠士兵,百姓的力量也要调动起来。一旦招募结束,接下来的日子更不好过,不为别的,这么大热的天,就算是监工也要脱层皮。
其他人走后,何迁将桌子上的图纸卷好放到一旁,期间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顾泽安。
对方不愧是博学多才的皇子。这些图纸均是他挑灯所绘画,哪怕最小的事也是亲力亲为,从不假于人手。
这些天相处下来,那些对他的传闻看来不似作假,与他的相处可以说如沐春风,比起那些阴晴不定的上位者,他实在是要好相处得多。
倘若他真的能登上皇位,对于百姓来说,也不缺为一件幸事。
这时,一个续着长长胡须的中年男子火急火燎地走了进来。
“殿下万安!”
不待顾泽安开口,男子继续说道:“经过这几天的考察,下官将新的耕种方法交给了各官员,已经下令让他们交给耕农,另外,荞麦耐旱耐瘠,适合种植,下官也已经将其尽数交出。”
“有殿下坐镇,那些百姓一呼百应,也没有其他的想法。”
看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脸急得通红,顾泽安不禁疑惑,“既如此,大人可还有要紧事?”
苏央于农田耕作一事极为精通,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将对方带在身边的原因,在这里,对方能发挥最大的用处。
三人盯着他看了许久,苏央冷不丁冒出一句:“没了。”
何迁:“那你……”
跑这么快做什么……
苏央继续道:“所以,下官何时能够休息?”
本来是想慢悠悠来汇报的,却不想在半途听闻那些老匹夫能休息了,那还得了!
遭了那么几天的罪,他也要休息!
三人:“……”
顾泽安笑道:“当然可以,今天不做任何安排,不过,明日大人还是要去田里监督一二的。”
闻言,苏央的脸一垮,默不作声擦去头上的汗水。
敢情说来说去,就休息半天啊,那那些东西高兴什么,白欢喜一场!
看出他的不愿,顾泽安好脾气地哄着:“这些日子确实辛苦大人了,情形所迫,愿大人能够谅解,待事情解决,回京后再让大人好生歇息。”
“可好?”
见顾泽安给了承诺,苏央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悻悻点头。
半天就半天吧,人家娇生惯养的也没说什么,况且那些灾民确实可怜,都瘦成皮包骨了。
大势之下,所有抱怨就收收吧,也算给自己积德了。
想到这儿,苏央叹息一声,“那下官就先告辞了,殿下也好生歇息。”
对方的眼睛泛着血丝,肯定也熬了许久。
目送苏央离去后,何迁道:“如此,下官便不打扰殿下和世子休息,下官告退。”
待房间里只剩下他二人时,顾泽安才松下肩膀,用力揉了揉眼角,眉宇间满是疲惫。
“此事急不得,别把自己累垮了。”程煜南道。
顾泽安轻笑一声,“能快就快吧,拖不得,早点解决,他们也能少遭些罪。”
程煜南叹了口气,“天不下雨,你还能怎么办。”
顾泽安用力睁开双眼,声如细蚊:“总要试试才是,况且又有哪里能容得下这么多人。”
“再说了,事情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坏,峪江的江水经过引导,不刚好能引入宁州地带?”
“只要修建完毕,宁州便能回春,他们也不用背井离乡。”
程煜南点点头,“听你的,反正这方面我不懂。”
眼见他就要坚持不住,程煜南连忙道:“现在你就先好好休息,接下来还有的忙。”
顾泽安忍着一口气摸到床边,只听‘咚’地一声,整个人就栽倒在床上,没过多久,胸腔的起伏渐渐平稳。
程煜南:“……”
他走上前,嫌弃地将顾泽安的腿掰到床上,随后将窗子稍微关上一点,确保空气流通,不会让屋子热烘烘后便转身离去。
彭苒刚到屋外,便听见一阵阵呼噜声从房间传出,无奈好笑的同时,又觉得心疼。
她推开门来到床边,拿出帕子轻轻擦干何迁头上的汗水,随即拿过他身旁的扇子为他扇风。
另一边,鸢罗端着绿豆汤来到程煜南的屋外,抬手敲门。
“进。”
一推开门就看见程煜南双眼紧闭,手支着头坐在椅子上。她将东西放下后,拿着一团东西来到他面前。
额头上骤然传来凉意,程煜南眼睛一抽,身子猛地向后靠,脊背与椅背相撞,疼得他眉头紧皱。
见他的样子,鸢罗捂嘴轻笑,好笑地看着他擦去额头上的水滴。
手背上湿漉漉的,程煜南的眼里不禁闪过一丝愠怒,“你在干什么!”
鸢罗晃了晃手里的东西。
程煜南垂眸。她手里的东西用粉色帕子包裹着,看起来棱角不平,帕子已被浸湿,还在往下滴着水。
水珠顺着她的指缝来到手腕,好在衣袖被她拢到了手肘处,并未打湿。
“冰块?”
鸢罗轻轻‘嗯’了一声。
“你哪里来的。”
鸢罗没有回答,只是默不作声地将冰块塞进他的手里,随后说道:“奴家自有法子。”
掌心传来凉意,心中的燥热消下去不少。程煜南不着痕迹地紧捏住冰块,试图将那点凉意揉进身体里。
“你哪里来的硝石。”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世子。不过奴家带的不多,撑不了多久,趁现在能享受一点也好。”
说着,鸢罗伸出手触上程煜南的额头,惊得对方再次头往后仰。
“你又干什么!”
鸢罗的语气带了些委屈,“世子头上有水珠,奴家想着为世子擦干,仅此而已。”她倾身靠近,“世子就这么抗拒奴家的靠近吗?”
又来了,才消停了几天!
“别忘了你的身份!”程煜南警告道。
“奴家知道啊,所以才要把世子照顾好嘛~”
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你要是知道就应该走得远远的!
程煜南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没再与她进行无聊的对话。
反正不管怎么说,她都会跟没事人一样凑上来,换做以前早就将她锤进地里了,偏偏是如此紧要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