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夜色深沉,但月光仍亮得出奇,程煜南脸上的红晕清晰可见。
鸢罗一进来,就看见他这幅样子,还以为他是被自己气的,心想他还真是容易上火。
马夫胆子也大,见危机解除,当即从底下爬了出来,快手挥着鞭子朝瑞王府赶去。
回到瑞王府后,鸢罗赶在程煜南关门之前闪身进了他的房间,待他转过身,负手笑眼盈盈地看着他。
程煜南眉头紧锁,侧身倚靠在门框处,不明所以,“你想做什么。”
鸢罗嘴角的笑容逐渐放大,一步步靠近他,委屈道:“奴家干得这么漂亮,世子怎么不奖励奖励奴家。”
见她靠近,程煜南的身子往后倾斜,拉开二人间的距离,一脸不耐:“血!离我远点儿!”
“……哦。”语罢,她退后了一步。
程煜南顿时松了口气,“你要什么。”
鸢罗轻笑一声,掰着手指头在他面前数:“多了去了。各种衣服、鞋子、首饰、胭脂,还有——”她仰头靠近他,“肚兜呢!”
闻言,程煜南的眼神中带着一丝震惊,“你!”
他偏过头,再不看她一眼,咬牙道:“不知羞耻!”
鸢罗低头把玩着胸前的长发,不以为然,“奴家自小就进了千门阁,自是不知何为羞耻,要不……世子怜惜,教教奴家~”
罪魁祸首顿时失笑,“我忽略了你脸皮的厚度!”
他盯着她看了一眼,大声道:“来人!”
过了一会儿,程七忙不迭跑来,不动声色地撇了二人一眼,“小的在!”
“明日从账房给她支十两银子。”
程七顿了顿,“……是!”
十两银子,怎么可能够!
鸢罗眼球一转,攀上程煜南的脖子,柔声道:“世子~不够啊,女儿家的东西很贵的,再给奴家支一点儿!”
在她攀上来的那刻,程煜南想要往旁边跑,却仍被她轻而易举勾上脖子,这时,她大部分的重量都挂在了自己身上。
程七没忍住好奇,睁开一只眼往上看,见这一幕顿时一惊,身体站得绷直,恨不得自戳双目。
鸢罗姑娘胆子真大!不过……爱看~
特别是世子不知所措的样子……嘿嘿嘿——
这样想着,他嘴角不断上扬,险些笑出了声,趁二人没发觉,立刻收住笑,静默地站在一旁。
程煜南伸手揪住鸢罗的后颈,迫使她向后仰头,“你就只值十两,多一点都没有!”
鸢罗反驳道:“瞎说!奴家可值钱了,一块玉佩都只是定金!”
程煜南失笑,“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
鸢罗笑道:“左右那块玉佩都被奴家玷污了,与其扔了,不如给奴家买些好看的衣服首饰,世子看着也舒心,不是吗?”
想起那块被她碰过的玉佩,程煜南脸色一变,“照你这么说,凡被你碰过的东西都得给你了!”
“也行!”
“那我身上的衣服也脱给你?!”
“……世子要是愿意的话,也可以,若是不好脱,奴家可以为世子代劳,您觉得呢!”
语罢,她垂眸看着程煜南的腰带,视线逐渐往上,最终停在他发红的眼睛,朝他暧昧一笑。
程煜南闭上眼睛,将她往后一甩,踹过去的腿也被她躲过。这个人,简直像个泥鳅!
他把门重重一闭,将她隔绝在外。
片刻后,低沉的声音从房间传出,“把那块换下来的玉佩给她!”
就算声音装得再怎么平静,可还是不难让人听出他话里掩藏的愤怒。
鸢罗扬唇轻笑,大声道:“多谢世子啊!”
话毕,她转过身朝程七挑眉,“程七哥,明天记得把银子和玉佩给我哦!”说完,便扬长而去,大笑不止。
程七在原地眨了眨眼,带着疑惑离去。
与此同时,二皇子府
黑衣人一身鲜血,跪在地上上报所发生的事。
“当真?”顾明卓诧异道。
“当真!那女子武功极高,这么多人,别说刺杀程煜南,就连他的衣角都不曾碰到,恐怕她就是那个阻碍了皇子的人!”
顾明卓支着头垂眸思索,一言不发。
黑衣人捂着胸口,忍着痛说道:“皇子,那个女人留不得,若是能招揽还好说,若是不能,要除之而后快,要不然,定会毁了皇子的大计!”
顾明卓眼神晦暗,冷声道:“用你说!”
“这么多人,连个女人都比不了,一群废物!”
“皇子恕罪!”
片刻后,顾明卓摆摆手,“下去吧,训练多用点心!”
“是!”
女人?呵,程煜南,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竟然躲在一个女人的背后!
他在心里暗暗道。
一个女人而已,能掀起多大风浪,不过……若真的如他所言那般厉害,怕是真的留不得,在此之前若能招揽,也能给那两个一个重击,一举两得!
想到这儿,他嘴角缓缓上扬,眼神不寒而栗。
……
六月,天气闷热得要命,地面被晒得滚烫。长时间的曝晒,令土地逐渐干裂,一道道裂纹犹如长鞭落下的痕迹,鞭笞在每个耕农的心上。
一场史无前例的旱灾,正悄然来袭。
纵使天气炎热,但生活仍得继续。街道两旁的小贩犹如往常一般,吆喝声此起彼伏,一声高过一声。
鸢罗不耐热,走了几步便觉烦闷,这种天气,手里的扇子也变得无用,攥在手心里闷得一手汗。
她抬头看了一眼上空的烈日,转身走进一家铺子,给自己点了碗解暑用的甜水,一碗下去,才堪堪活了过来。
铺子外,跟踪她的人不动声色地往里看了一眼,随后朝某个方向打了个手势。
鸢罗看了一眼外面,面露轻蔑,心里暗诽道:
低劣,这种程度,连程煜南的手下都比不上,还想跟踪我,可笑至极。
见她出来后,站在摊子前的几人立刻跟上,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走着走着,鸢罗不经意地朝某个铺子看了一眼,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铺子中,面戴纱巾的章黛回过头,与鸢罗的视线撞上,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这么大热的天气,难为章黛还戴着面纱。
鸢罗一笑,继续朝前走。
这时,身后传来喧闹,尖锐的嘶鸣声划破天际。
打扮装潢的马车前,骏马疯狂地扬蹄乱叫,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横冲直撞,周围的小摊被尽数掀翻,一众小厮在后狂奔,嘴里不断呼喊:“二殿下!保护二殿下!”
马夫慌乱地扯着绳子,大喊道:“来人啊!马受惊了!二殿下还在车内!”
要是二殿下受伤,他的命数也到此为止了!眼下,只能希望有人能控制住这受惊的马!
见状,鸢罗偏过身立于一旁,好整以暇地看着这场闹剧。
可好巧不巧,马竟朝着章黛所在的位置奔去,眼见它即将撞上章黛,鸢罗眉头一蹙,抄起身旁摊子上的竹筒猛地一掷。
马头被迫转向,地面顿时划出一道辄印,发出刺耳的声音。由于马吃痛,场面并未得到控制,反而愈演愈烈。
“殿下!二殿下!快来人啊!”赶来的众小厮焦急地喊着。
鸢罗朝章黛使了个眼色,紧接着,便覆上面具,纵身一跃至马背上,抢过绳子来回拉扯,尝试让马绕圈,转移它的注意力。
渐渐的,马的声音减弱,眨着它那双大眼睛静静地站在原地。鸢罗翻下身,来到马的面前,轻轻拍击抚摸着它。
众人于惊讶中缓过神来,当即进到马车中,将“受惊”的二殿下扶了出来。
鸢罗不动声色地撇了一眼。
尽管遭受了如此大的惊吓,咱这位二殿下仍然仪表堂堂,一尘不染,看不出丝毫狼狈的模样,堪称奇迹。
顾明卓佯装受惊的样子,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
鸢罗上前拱手道:“二殿下受惊了。”
顾明卓垂眸。她面上的面具覆盖了大部分的脸,只留下一个下巴。长发高束,一身劲衣,一看就是一个练家子。
良久,他似是才回过神,伸出手虚扶一下,“多谢姑娘出手相助,不知你是——”
鸢罗俯首,在无人看见的地方唇角一勾,“属下为世子麾下,名唤鸢罗。”
世子?整个北凌国有几个世子,那不就是程煜南吗!
顾明卓一愣。本来这件事就是为探她虚实所谋划,此刻她竟丝毫不隐瞒自己的身份,是为程煜南所指使,还是自作主张。
究竟是有勇有谋,还是自诩不凡。
“这样啊,那程世子位于何处啊,救了本宫,理应道谢才是。”
“回殿下,世子近日身子不适,现已回府,还让殿下见谅。”
闻言,顾明卓担忧道:“无妨无妨,身体不适就该好好休息,严重不严重,要不本宫去看看吧!”
鸢罗赶在他要走时出声道:“殿下无需担忧,世子恐让殿下沾染病气,故而先行,来日定会与殿下……品茶观色。”
顾明卓垂眸看着她,眸色渐渐晦暗,“既如此,世子可得好好休息,来日,本宫登门道谢,届时还望姑娘不要忘了本宫才是。”
“殿下严重了,这是属下分内之事,承蒙殿下厚爱。”
她特意加重了‘厚爱’二字。
这时,顾明卓身边的小厮打破了二人间的对话,“殿下,马车已修好。”
鸢罗同顾明卓对视了一眼,道:“恭送殿下!”
语罢,周围人纷纷行礼:“恭送殿下!”
顾明卓唇角噙着似有似无的笑意。片刻后,马车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