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很平常的周末，夏天，滚烫的热浪灼烧着空气，似乎要开启通向另一个次元的虫洞。还在读高一的黄玉楠和爸妈在一起吃早餐，爸妈在喝粥，黄玉楠在吃面包，如果时间可以在那一秒暂停多好。

“你很爱他们吗？”

“我爱。”

面包很噎，妈妈让她喝点水。

“冰箱里有米酒，我去拿。”留着短发的黄玉楠跑起来带风。

夏天，冰米酒，真的很惬意，早晨，阳光刚好照射过来，家人闲坐，灯火可亲。

爸妈也都喝了一点米酒。

“你知道你爸要开车吗？”

“我知道，我以为……”

“你总是在以为，你活在想当然里。”

叔叔来电话，催促爸爸去老宅看奶奶。

“楠楠你去吗？奶奶在电话里说很想你。”

“我不去，我要写作业，和奶奶说我也很想她！”

拥抱，平安。

爸爸在收拾，妈妈在催促，爸爸出门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被妈妈扶起，16岁的黄玉楠看着。

“你明知道不对劲你为什么不阻止他们？”

“我不知道，我以为只是没站稳或者踩空了，我不知道，别问我，我不知道！”

妈妈临走前对楠楠说，“今天虽然是周末，但明天又要上学了，我们不给你压力，但是也要按时到校，今天早睡哦，在我们来之前一定要睡着，就算作业没写完也要睡觉好不好。”

“好。”那时候黄玉楠虽然内向但是还和爸妈讲话，很乖。

妈妈摸了摸她的头，从钱包里拿出十五块现金，让她可以去买点雪糕吃。

“那是假的，你根本没有作业要写对吗，你作业早就写完了，你只是想待在家里看电视，你在骗自己。”

“我没有骗自己，我就是在写作业，我没有骗自己，我不记得了……”

晚上再进家的已经不是爸妈，而是警察。

他们告诉她她的爸妈在一场车祸里去世了，她的父亲开着车和一辆大货车相撞，钢卷压下来，车毁人亡。

那天不是愚人节，愚人节不在夏天。那天晚上黄玉楠用十五块现金买了人生第一包格调。

黄玉楠不相信这件事情，她以为父母在和自己开玩笑，她以为是自己看电视被发现了所以父母恐吓自己。

但事实就是事实。

“所以呢？你也想死。”

“当然，那天我上车就好了。”

“你在逃避哈哈哈哈哈。”

叔叔替她收拾好了一切，父母的财产并不多，各位亲戚也都凑了一点钱，奶奶最是心痛，抱着黄玉楠大哭，但黄玉楠就站着，看着，眼光涣散。

之后黄玉楠就离开了那个伤心的地方，家里的房子被长期出租，她带着满打满算的15w存款和一万块的现金。

那是2018年，网络或者说短视频火起来的时代，她没有读完高中，辍学，不想北漂，她想去南方，于是到了南城。

租房没经验，被忽悠了五千块，还只能住一个月的没有空调只有电扇，没有窗口并且不隔音的单间，连独立卫浴都没有。

那时候她整天坐地铁坐公交去南城每个地方转，去看诗里写的楼，去看大江大河，去看湖。

她的现金最后变成了0元，另外五千给了一个乞丐，她觉得他好可怜，生病躺着只能没尊严的乞讨。

但她错了，那不是乞丐，那是职业乞丐。

“所以你后悔对吗？”

“我不后悔，这是花钱买教训。”

“但是你讨厌乞丐现在。”

“没有关系。”

黄玉楠变的谨慎起来，网络上各种文学开始兴起，似乎写作变的不是大作家的专利了，黄玉楠认为自己可以试一试。

黄玉楠用存款先买了一部手机，插卡。

□□上发小还在联系自己，消息栏99+，最新一句是昨天晚上周日发的“我们慢慢来。”

“所以呢，你有慢慢来吗？”

“我一直很慢。”

黄玉楠租到了更好的房子，也在晋江上连载起了自己的小说，就用那部新买的手机写作，也买了电脑，不过不常用。

两年之后发小高考完也来了南城，只是和她住的位置不是一个区，她已经小有名气，能够养活自己，似乎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似乎？”

但是四年之后，在她二十岁那年她遇见了她的前女友。

那是2022年。

12月23日晚。

她们初遇那天就很奇妙，她只是散步，或者说采风找灵感。那是个冬天，南城的冬天很冷，北风要卷走所有。

那天自己穿的什么衣服什么鞋子她已经忘记了，只记得“她”穿着很大的那时候流行的oversize的毛衣，上面还有很多洞，头发是狼尾很短，鞋子穿着一双空军一号，裤子很宽松，是牛仔裤。

“你根本就忘不了她。”

“我已经忘记她了。”

“你又在骗自己了。”

“我没有没有……”

后来她找黄玉楠要了联系方式，然后对她展开了一系列攻势，黄玉楠没有谈过恋爱也不知道喜欢是什么，父母去时候就一直很闷，所以那天她在湖边念着诗跟她表白，她鬼迷心窍的答应了。

她们能在一起三年是有原因的，她很会拿捏尺度，总会让自己很舒服。

“那你呢？”

“我怎么了？”

“你的尺度为什么不能松一松。”

“你为什么不能走出你自己的舒适区。”

“其实你也有罪过，你父母的死与你也有间接关系。”

“别以为死了是救赎，你的救赎就是带着罪恶活一辈子。”

“别自以为是了，别自视清高了。”

“其实你根本忘不了任何事情。”

“抑郁症的记忆力很差。”

“你是罪人……”

“你在骗自己……”

“谁！”黄玉楠突然惊醒，身旁还是熟悉的家具，又做噩梦了，打开手机看时间，凌晨四点半，已经有人在忙碌了，车在开，桥上。

微信闪着，陆晶莹在十一点半发的晚安，自己那时候已经吃药睡着。

人在微微喘气，也有些安心。

晚安。

不对，现在是早安了，陆晶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