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宁看了苏叶一会儿。
苏叶内心忐忑，但想到柳府内的神器，她想再说些什么表明下自己的决心。
还没开口，山宁就点了点头。
“好啊。”
苏叶有些惊喜，眼睛亮亮的，脸上的笑意与开心不加掩盖。
看得折微好生气，“苏叶都能去我为什么不能去？！”
山宁道：“你还有别的任务。”
“我……欸？”折微一下子就被哄好了，小短腿哒哒哒跑到山宁身边，撇着嘴忍不住笑，“真的啊，你不早说，害我误会你。”
折微受伤身体变小后仿佛思维也变成了幼童时期，喜怒都来得轻易与分明。
这样子总让山宁想去八百年前那些无忧无虑的时光。
张楚怀没想到苏叶要走，确切的说他根本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苏叶和山宁的关系好到了这种地步，毕竟自己和师兄都在这里，理应是和她更亲近的人。
他有点茫然地去看林惊竹。
林惊竹那张脸上情绪浅淡，察觉到张楚怀的疑惑后也没什么变化，只是对他道：“昨夜苏叶和我说过了，宗门的任务我们二人完成也足矣，让她出去玩一下吧。”
自从进入玄阳宗起，苏叶就一直很刻苦认真，甚至连朋友都少交，难得会这样想做一件事。
张楚怀模样有点沮丧。
“哦。”
他只是有点害怕。
从小到大，身边的一切都让他感到不安。
而苏叶是他的第一个朋友。
进入玄阳宗的五年里，逐渐被他埋藏在记忆深处的那些过往不知为何，随着苏叶的离开，再次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那些血与泪，质问与拷打，无数相同面孔向他回眸的一瞬。
张楚怀倏地回神。
天光明亮，师兄在他身边，折微听完山宁的安排后得意洋洋，撸起袖子，壮志酬筹。
过去了，都过去了。
张楚怀这样对自己说。
他还有些稚气的脸上扬起一抹笑，酒窝显出，如同以往一贯的那样，打趣逗弄了一句折微。
*
柳家远比平家要豪华奢侈。
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柳府的侍女引着几人在连廊上穿行，两侧假山流水，幽静怡然。
苏叶是第一次见，跟在平逐月身后忍不住小声惊叹。
“哇，好漂亮啊。”
硬跟上来想看柳家笑话的季随插嘴，“这有什么，我家比这好看多了。平逐月她家也比这好看，不过在南城，你有空可以让她带你去参观。”
被提到的平逐月闻言皱眉细想了一下，“有吗？我还是觉得我家在问柳城的这个宅子最好，练武场多大啊，我亲自盯着修建的。”
苏叶忙点头，简直不能再同意了，“那个练武场好大，每天早起在里面练剑好幸福的。”
遇到知音，平逐月十分高兴，“是吧，我跟你说哦……”
季随：“……”
真是服了。
季公子贬低柳家的计划失败，转而去跟带路的侍女说话，“妹妹你是新来的吗？我怎么以前没见过你？嗯？你说我吗？我以前确实没来过这边。”
“……”
山宁落在最后，她步子慢悠悠的，一边走一边感受此间灵气。
裴昭笑眯眯地凑上来，“姐姐喜欢这里吗？”
“怎么？”没能感受到熟悉的神力，只是不知是这里真的没有还是她的旧伤阻碍了这一过程，山宁索性放弃，等晚上休息的时候用降祉给的福袋试试看。
裴昭比划道：“姐姐要是喜欢的话，我也可以送姐姐一幢。”
山宁：“？”
怎么？炫耀你有钱吗？
思及自己的贫穷，山宁面色逐渐不善。
说起来，自己山上的那个小院子八百年没人住了，会不会已经塌了？
山宁更不高兴了。
裴昭毫无所觉，还正期待着山宁的回应。
山宁道：“别跟我炫耀，谁知道你哪来的钱？”
说完，她气愤地重重迈着步子往前去。
裴昭：？
他无辜地眨着眼被山宁无情丢下。
怎么办？
姐姐好像生气了。
想法在心头浮现出的那刹那，裴昭却没忍住笑了下。
毕竟，姐姐只有在亲近的人面前才会生气。
*
回廊曲折，侍女们步伐稳重，这样慢慢悠悠走了许久，又经过了个院子，这才到了正厅。
山宁回头看了看，感觉自己已经快忘了来时路了。
还是自己山上的小院子好。
山宁默默肯定自己。
柳老爷等候多时，虽然并未见过，但很快锁定了几人中气质舒展冷淡，脸上没什么情绪，一看就是世外高人的那个陌生女子，他忙迎上去。
“这位就是山宁仙人了吧？我早已等候你多时了，快快快，来堂内上座。”
山宁感觉他实在是热情地有些过分，不着痕迹地避开，“叫我山宁就好。”
刘老爷心宽体胖，脸上的表情极为和气，应声道：“是是是。小翠，还不快上茶。”
他身后被唤作小翠的侍女轻轻福了下身，安静地转身离开。
而后过了不到一会儿，两排身形相似动作相同的侍女有序地端着茶水置于桌面，随后又安静地离开，从始至终眼睛都盯着地面，实打实的低眉顺眼。
苏叶忍不住小声惊呼，“哇。”
柳老爷极为自得，他呵呵笑了一下，很亲切地去叫平逐月，“平丫头，这里还有几位我不认识的，怎么不介绍介绍？”
平逐月只简单道：“这几个都是山宁的朋友。柳叔，别整那些虚的了，柳家遇上了什么事快好好和山宁说一下，早解决早放心呢。”
她本来和柳家也不算特别亲近，何况还发生了柳驰的事。
而且那些被魔族绑去的无辜女孩安危尚且不明，平逐月只希望能尽快解决完柳家的事。
想到自家最近发生的怪事，柳老爷那张和气亲切的脸上不由得蒙上了一层阴霾。
“嗐，说到这怪事啊，其实已经很久了。”
最早可以追溯到三个月前。
柳夫人那日早晨醒来，突然说自己做了噩梦。
柳老爷待柳夫人珍重，家中两个儿子，大儿子成熟稳重，已经逐渐开始接手家业，二儿子虽然有时候会让人费些心，但也算听话，还与南城首富平家的女儿订了亲。这日子委实顺心，柳夫人已经很久不曾做噩梦了。
柳老爷一开始并未当回事，可是逐渐的，家中的下人中逐渐开始流言四起，而这流言，竟然也是关于一个梦。
柳老爷仔细调查过后，惊讶的发现，柳夫人和这些下人做的是同一个梦。
他们都梦到了大海。
无尽的卷着浪涛的海面上，一只鲛人在同他们微笑，用优美动人的声音引诱人追随鲛人至海底。
梦中的人一旦被引诱，随着鲛人动作，便会感受到潮水般的窒息，从睡梦中惊醒。
“鲛人？”
山宁不禁问道。
柳老爷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人身鱼尾，我找人问过，的确是鲛人。”
山宁本来以为柳家的事会与魔族有关。
可魔族并没有与梦相关的能力，而且，鲛人与魔族之间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
“我记得，鲛人应当是在北境海域吧，此处距离北境……”
山宁看向来自北境随意宗的季随和平逐月。
平逐月皱着眉，“极远。”
季随跟着道：“要不是去随意宗我都没听说过鲛人。”
柳老爷道：“正是如此，此事才如此棘手。我过去也找了一些大师，都没有办法。”
“按照你的说法，这个梦其实并没有对你们造成什么伤害对吗？”窒息的那一刻就醒了的话，是没有实质伤害的。
柳老爷点头，“的确。可这噩梦很耗费人的心神，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啊。”
他疲惫地叹口气。
这的确不是魔族的风格。
山宁想。
她习惯性地看向身边的裴昭，他的面色似乎有些严肃。
他是想到了什么吗？
山宁并没开口问他，此刻人多眼杂，而裴昭似乎知道很多秘密的样子，他所想的不一定是能说的。
柳老爷对山宁是很尊敬的，他诚恳地道：“仙人，若是您能帮我们柳家解决这件事，无论你有什么要求，我一定会倾力支持。”
“另外，因为这件事有关梦境，我已经在后院为您准备好了休息的地方，您晚上可以住在那里。”
山宁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
柳老爷还想亲自送山宁，带她参观，被山宁拒绝了，“我想逛一下柳府看看有没有线索，有外人在会影响到我。”
柳老爷随即点头道：“您到时候有什么需要直接喊丫鬟便好，我已经吩咐过她们了。”
山宁应下。
几人出门，待离正厅远了，季随突然冷呵了一声。
大家都朝他看过去。
季随冷眼扫过身后跟着他们的侍女。
他冷起脸的模样是很唬人的，侍女们面面相觑又有些胆寒，主动往后退了许多步。
季随这才冷声道：“装模作样。”
“怎么？”山宁道。
“我说这柳老爷装模作样。”季随好像很瞧不上他一样，“知道你是那个夺走明心笛的隐世高手便巴巴凑上来了，他那心宽体胖的样子哪里像是被噩梦困扰的模样？”
“你对他很有意见？”山宁挺好奇地问。
“我只是觉得他太装了。”季随道，“他往日也没怎么多把下人当人看，今天好像多关心他们似的，不过是为了显得自己好像有多惨，好能让你更同情。”
山宁边走边道，“那他有什么目的？”
“能有什么目的？巴结你呗。”季随冷哼道，“虽说如今这世道修士和普通人之间是有壁，但柳老爷做的太过分了，我就是有些瞧不上他。”
“有壁？什么壁？”
山宁感觉自己好像又听到了一个八百年前没听说过的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