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的上午，乔伊拨通了房东的电话。

“顾阿姨，我是小乔。”她平淡地说，“我就在N大学对面的小公寓里，您来看一下房间里的设施好吧？我顺便把钥匙和水电物业费的收据一并交给您。”

“行，好，好，”老太太高高兴兴地一叠声说，“我大概一个小时就能到。”

房间里已经完全变了模样。曾经属于郝嘉慧和乔伊的物品大部分已经被送掉了，那些不想送掉的和根本送不掉的被乔伊用床单打成大大的一包，塞进了车子的后备箱里。

赶在顾阿姨到来之前，乔伊拿起扫帚把墙角的积尘简单清扫了一下，又洗净一块抹布擦去了桌面上的灰。

当她擦到厨房的料理台时，看到白色的大理石台面上有一小堆深棕色的碎屑，许多细小的红蚂蚁正在碎屑堆里钻进钻出，一派繁忙的景象。

她忽然意识到，这堆碎屑就是她和郝嘉慧在最后的晚餐上吃剩下的那半棵白菜的残骸。

那半棵曾经在三月的夜晚丰盈鲜嫩的白菜，那半棵曾经在六月的斜阳下用干枯的叶片向她做出OK手势的白菜，如今，已经成了红蚂蚁一家的美食，让她不期然地想到了多年前在初中生物课本上学过的自然界物质循环和能量流动的图解。

她默默地看了一会儿，从落地窗前拿来一个没种植物只有土的粗陶花盆，把那些深棕色的碎屑都扫进了花盆里。

“再见，我的宝贝，”她温柔地轻声说，“如果有幸，你会在另一株植物中重生。”

房东顾阿姨是个特别白胖的老太太，与乔伊还是第一次见面。

“哎哟，我一点儿都没猜错，”她一进门就笑道，“在电话里听声音就能听出来，你是个特别文静漂亮的姑娘。”

“谢谢顾阿姨。”乔伊说，把一叠收据和钥匙都递到她的手上。

老太太把收据举得远远的，眯缝着眼睛一张张细看，嘴里却说个不停：“小郝还好吧？你们在S城做什么工作呀？”

“我们都跟S大学签约去当老师了。”乔伊回答，心里忽然觉得特别疲惫。

“哎哟，多好啊！”老太太把收据卷成细细的一卷，塞进了外套口袋里，“那——你们也快结婚了吧？”

“是，也在学校附近买了房子，正在装修呢。”乔伊笑道。

“恭喜恭喜呀，”老太太的脸笑成了肉包子，“结了婚就早点儿要孩子吧，趁着父母还不太老，能帮着带一把。你们俩也都是独生子女吧？”

“是，”乔伊说，无力再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只好转而说道，“顾阿姨，您身上的这件外套很漂亮，我想给我妈妈也买一件样子差不多的作春节礼物，您能让我拍个照片吗？”

“行，行，你可真是个孝顺孩子。”老太太爽快地说。

乔伊举起手机，冲着笑眯眯的老太太按下了快门，心想，这恐怕是世上唯一的认为她和郝嘉慧仍然在一起的人了，她想拍下来做个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