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生长在屋檐和石壁上常见的小花,燕巢花长得细细小小,看起来像白色的三叶草。
由于常被燕子衔来筑巢,因此被人们叫做燕巢花。
因为能用来做草药,这样毫不起眼地贴在石壁上的野花才会被人注意并且采集。
它太过渺小,和青苔相比又不够浓密,一眼扫过去就好像普通的,从石头缝里钻出来的杂草。
不经意就忽略了它的存在。
因此在打开布袋后,崔颀才惊讶地发现,这么多燕巢花鼓囊囊地挤在一起时,居然也有种沁人心脾的清香。
“也不知道这短短的时间里,他是从哪找来这么多燕巢花的。”在江寻走后,崔颀拈起几朵白嫩娇小的花,自言自语道,“这么新鲜,看起来才摘不久……咦?这是什么……”
她注意到满满一袋的白色花瓣里,有一抹鲜艳的红色尤为夺目。
将手伸进布袋里摸索,很快就捞出了那根红色的条状物——是一条编织的红绳。
红绳的长度大概能绕她的手腕一圈还大点,这看起来是一条精心编织的手链。这个一看就寄予了编织者很多心思的小礼物不知怎的落进了这个布袋里。
这不是……
她很快听见了竹林附近传来一阵小女孩自言自语的声音。
“怎么办……哪里都找不到,肯定是当时摘花的时候不见的!都怪老大一直催……”
“可是……老大说给崔姐姐的花她已经收下了,我又不能确定在里面……叫我怎么说嘛!”
小女孩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苦恼。
崔颀把布袋重新绑好后放在屋角,拿起手链后便推开门走了出去。
然后她就看见了在竹林前转圈徘徊,看起来十分犹豫纠结的小姑娘。
小姑娘身高刚好到她的胸口,头发分作两半,用两根粉红色发带扎成两个小发髻,十分灵动活泼的样子。她身上的衣服对她而言似乎有些过于宽大:粉色的印花上衣因为衣摆过长被她在肚子前绑了一个松松的结。上衣里是一件白色的长袖内搭,下半身则似乎是一条成年人的蓝色长褂裙,因为太长而被当成长裙只穿了一半,裙子的上半部分自然垂落在小姑娘的腿面。
此时小姑娘没有注意到从房间里走出来的崔颀,正一边挠头一边踢着一颗石子走来走去,嘴里还念念有词。
“唔……我该怎么说呢?崔姐姐好,我是周红线。我是来……是来问姐姐,老大……江,江寻大哥哥之前送你的那袋小白花里不知道有没有一条红……”
她停住了,呆呆地看着崔颀笑着走向自己,手上拿着的正是那条让她犯难的手链。
“周-红-线?”她笑眯眯地拎起手链,望着眼前的小姑娘,很难压抑住语气里的亲近感,“看看,这是不是你丢的东西?”
“是我的手链!啊,崔姐姐好,我……姐姐可以叫我红线。”女孩微红着脸,有些结巴地做了自我介绍,然后接着道,“崔姐姐,这是我编的手链,不小心丢在那个袋子里了……姐姐捡到了可以还给我吗?”
看着微微有些犯窘的红线,崔颀一边在内心狂呼好可爱一边表面上装作十分淡定,她清清嗓子,故意逗她说:
“当然可以还给你啦,但我怎么知道这是你掉的东西呢?这么长的手链,都能绕你的手腕两三圈了。”
“这……这手链真是我的,是我编来送人的,是很重要的礼物!”见崔颀好像不信她,红线一着急就说出了实话。
“哦,是礼物呀,那你告诉我是送给谁的,我帮你去送不就好啦?”说罢,她作势要走,急的红线一下拉住崔颀的袖子,道:
“等等!这是给老大……江寻大哥哥的生辰礼物!他的生辰还没到呢。”
见小姑娘着急的样子,崔颀也不逗她了,在她面前蹲下身,捧着红绳的手伸到红线面前,正经道:“好啦,看你这么可爱,我逗你的。拿去吧,这么重要的礼物可不要再弄丢啦。”
红线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看红绳手链,又看看笑盈盈望着自己的崔颀,霎时弯成了两道月牙。
“我就知道崔姐姐在跟我开玩笑。嘿嘿,谢谢姐姐,我不会再弄丢了!”
她拿过崔颀手中的红绳,开心地同崔颀摆摆手,说了句姐姐再见后,便蹦蹦跳跳地转身跑走了。
跑着跑着,那个活泼的身影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停住,然后转过身来,又飞快地跑回崔颀面前,睁着两双明显闪着某种期待的眼睛看着她,犹豫了片刻道:
“崔姐姐,我听老大说,崔姐姐是江湖人,是女侠!你们刚见面的时候,姐姐还穿着狼皮,可威风了!老大说的都是真的吗?”
穿着狼皮这点……这人到底还要提醒她多少回啊!
虽然有点无语,不过崔颀还是笑笑:“是呀,不过还是正经衣服穿着舒服,小红线可别学我。”
“哇!我还没见过真的狼呢,崔姐姐都能穿狼皮衣了!老大果然没骗我,姐姐你一定是个很厉害的大侠!”红线崇拜地看着崔颀,然后道,“崔姐姐肯定去过很多地方吧,那……有机会的话,能不能跟我讲讲这江湖上的大侠们的故事啊。广胡子的江湖画本我都看的差不多了。”
这孩子……
“当然可以了。你想当大侠吗?”崔颀看着红线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认真地问道。
“嗯!”小姑娘重重点头,看起来十分坚决,“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和老大一起当大侠,一起闯荡江湖,锄强扶弱!”
说到这,她好像想到了什么,歪歪头,笑嘻嘻地补充道:“现在崔姐姐来了,崔姐姐就是顶厉害顶威风的大侠。我们以后可以一起闯江湖啦!”
看着小姑娘快活的背影逐渐远去,崔颀扬起的嘴角慢慢放了下来。
她个子不高,正处在天真无邪,每天最大的烦恼是今天又被爹娘教训了的年纪。
她的身体还这么幼小,连一件长褂裙都撑不起来,蓝色的裙摆几乎要搭在脚面。她的胳膊还那么细,连编织给少东家的红绳手链,都能在她手上绕过三四圈。
这样脆弱的身体,是怎么在那场灾难里瞒过所有大人,爬上隐月山,为众人在千夜的迷阵里高高举起鲜红的斗篷指引出路的呢?
明明她还是个需要被人保护的孩子,
却为了拯救大家,毫不犹豫地钻进了那个狭窄到只能容她通过的通向村外的地道,在无数支对准她的箭头前高高举起绑着斗篷的木枝。
在游戏里看到千夜射出的那一箭直直射向红线时,崔颀一时有种不真实感。
没有特写的中箭镜头,应该还有别的可能吧……她安慰自己。
直到镜头对准不羡仙之劫后,那个一心和老大一起闯荡江湖的小女侠的坟墓时,她才彻底无法抱有幻想。
不管会不会武学,有没有武力值,乡亲们至少都是成年人。
可红线还只是一个孩子,还是一个主意顶大的孩子。崔颀都不知道,在爬下酒香塔,冲上隐月山时,这孩子心里究竟是害怕多些,还是终于能向大人们证明自己也能保护大家了的高兴多些。
她能让村民们捡起武学,保护自己和家人。但她该拿这个人小鬼大的小姑娘怎么办呢?
保护不羡仙的计划刚刚有了苗头,在看到红线之后,她又一次陷入了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