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廊下,那压抑不住的愠声传满整个院子。
“做戏不做全套,那不是白演了。”陆战支在门框上,用背挡住屋里还未梳洗更衣的晏含山。他面上并无太多表情,一副松懒模样,又严声问:“东西准备好了吗?”
子庄也不高兴,不愿回复他,只回头递了一个眼神。
停在院门处的胡寻捧着一小妆奁和檀盒上前,得陆战首允后,三人先后进入屋内,将门合上。
含山悉数将外边的对话听完,自知给使团惹了大麻烦,故也不敢多说多问,只是乖巧地裹着斗篷盘坐在几案后,等着陆战发话。
胡寻将妆奁和檀盒搁置在几案上,打开来,里头都是些娘子的衣裳首饰。含山静默了一会,什么也没说,便起身拿了物事转进屏风之后。
陆战首先背过身去。
既是王妃,应当有一身像样的行头,而且必须是齐国的上等货。中原划分南北,但衣着习惯其实差不太多,女子都是以宽袍大袖,曲裾深衣为主。若要说分别,魏国据北地,喜好奢华,衣料常用绸缎之类的厚实物,而齐国偏南,冬冷夏凉,更好纱罗、绫罗一类的轻便物,与棉麻混织的里衣搭配,层次愈丰富些。
含山捻了捻手上的衣料,那织法与光泽厚度,应当是齐宫时兴的“紫丝衣”,她在王中丞府中见过不少次,命妇的服冠。
至于饰物,环佩压襟,白玉梳篦以及珍珠对钗、高髻步摇等,一应都是顶好的货,挑选之人想必费了心思,眼光也得极好,否则仅仅一夜肯定是预备不了这么精细的。
想到这,含山心里那股愧疚又浓。
虽说陆战已在藏珠见过她不少玉面含羞,锦衣华服的模样,但还是被她乍一改头换面,浓妆淡抹所惊艳。
这身紫裳确实与她相配,尤其是那条玉带将她本就纤细的腰肢强调。她将平日垂髻改为高髻,为了衬上那只朱雀步摇。两鬓照例留了一缕及肩骨的鬓发,随她款款步步而扬动。
是美。
陆战怔了一会,其他二人亦是。她出来时,八目相对,却半声不吭,弄得含山也尴尬。
“为何都如此沉重……”她小心翼翼提道。
子庄回过神来,正想与她分辩,却被胡寻及时拉住,他朝子庄摇了摇头,双目冷冽。
“无碍。”陆战清了清嗓,转向胡寻:“你二人先行一步,备齐车架后我便来。”
“将军,这是阵方氏刚刚新送来的拜帖。”胡寻想起什么,从怀襟中掏出一小段木笺。
“放下吧。”陆战想了想,又问:“外头,可有什么异议?”
胡寻正要回答,却被一旁的子庄抢道:“你捏着人全家的性命,谁敢跟你叫板?”
“你能不能出去?”
周子庄与陆战四目相对,却久久回不过气,脸色铁青,半晌,只留下一句:“陆战,我实不知这事最后你该如何收场!”
待他二人走远,陆战才收敛神色,若无其事地朝晏含山扬了扬手,指使道:“你过来,替本王更衣。”
话罢,将衣桁上的玉带取下,抛到她的怀中。
含山不动声色,只照办,缓缓挪近了步子,双手撑开玉带,绕住他的腰身。
他站在她面前如同一堵墙,可别说,虽又高又壮,可这腰……
肩宽体健,更显苗条。
想到这,含山羞涩得面庞炽热。为了舒缓,她挑起话柄:“我还是有一事不明。”
“说。”他喉结滚了滚。
“明明有很多身份可以选,可为什么偏偏是王妃?”
这个问题,陆战心中本没有答案。那一日,几乎就是脱口而出。
不过,自后的深夜里,他早已给自己盘算好了说辞:“只有王妃这个身份,我能光明正大地保护你。”
含山系结的动作一顿,千滋百味一股全涌上了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