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小朋友无措地站在一旁，从索菲亚的视角看来，显得有些呆呆的。
白术检查完这位以最快速度再次回到病床上的病人，松了一口气：“脚腕和膝盖处有轻微扭伤，别的地方没有什么大毛病，最近注意不要剧烈运动了。”
新朋友和小朋友站在一起，如出一辙的呆滞的眼睛里写着“你是怎么做到的”。
索菲亚：我这么脆还真是不好意思了哈。
小朋友悄悄走过来，仰头对她说：“对不起，七七不是故意的。”
索菲亚有点想起了另外一个小朋友，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头。
“是我自己不小心，不是七七的错喔。”
“啊，杏仁豆腐，碎掉了。”七七眨眨眼，不像是反应过来了的样子，低头看向自己刚刚举着的盒子。
“没关系，碎掉了也不影响味道的吧？”索菲亚安慰她。
白术俯身接过七七手中的盒子，放到了一旁的小桌子上，转身对索菲亚说：“抱歉，索菲亚小姐。七七是僵尸，行动思维都和正常人不太一样。”
“啊，没关系的。”索菲亚一头雾水地下意识回答。
白术收拾了一下大夫那些奇奇怪怪的工具：“不知道索菲亚小姐有没有找到落脚的地方？如果没有，可以在不卜庐暂住几日，算是我们的赔礼，也对你的休养更好。”
索菲亚眼前一亮，忙不迭答应了。
这可真是打瞌睡就送枕头。
陈思游还想要说什么，白术直接微笑着对他说：“小陈船长回去后记得按时吃药。”
陈思游：……
溜了溜了。
他对着索菲亚做着“我明天再来看你”的口型，趁着白术转身收拾药方的功夫就偷偷跑了。
索菲亚：“……”
这位大夫分明是知道他要跑，估计他的症状也不是很重，回家睡一觉就好了。
唯一一个话多的一走，不卜庐内瞬间陷入了安静。
白术整理了手上的药方，交给伙计去抓药，七七静静地趴在床边看着她。
索菲亚心头一软，忍不住又伸手摸摸看起来乖乖巧巧的小姑娘。
“你好，七七，我叫索菲亚。”
七七呆住了，虽然她看起来一直在发呆，但是还是和之前相比有明显的停滞。
索菲亚有些担心地看着她愣了一会，然后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在屋子里小小地转圈，最后从桌子上拿了一只笔，从身上掏出一个小本子，一笔一划地认真写着什么。
“……七七？”索菲亚有些迟疑地喊道。
白术送完药方回来，看到这场面对索菲亚解释道：“七七的记忆力和正常人比很差，基本人和事三天就会忘光，所以她会把一些重要的事情记在笔记上。”
七七趴在床边“吭哧吭哧”地写好了，举起来给索菲亚看：“记好了，不会忘。”
索菲亚回她一个微笑，有些滞涩地问白术：“所以僵尸……是什么？”
白术说：“不会死，不会冷，不会痛，但是对外界的感知也很淡泊。”
“那她的记忆力……？”
“可能，”白术的笑容也顿了一下，“是某种代价吧。”
索菲亚闭了闭眼。
七七还在执着地说：“七七不会忘记的。有笔记，还有记忆训练，不会忘记的。”
她迟缓地仰起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落到了一处柔软的禁锢中，暖暖的，但是不讨厌。
“嗯，我知道，你不会忘记的。”索菲亚抱了抱冰冰凉的小朋友，低声说道。
-
不卜庐建在璃月港的边缘处，离居民的聚居地很远，夜晚也很安静，只有潺潺的流水声。
索菲亚心里规划着下一步的路线，越想越清醒，横竖睡不着，起身披衣出门，想要四处走走。
月光从雕花的窗棂照进来，洒了一地的银辉。借着月光，索菲亚看到那个装着杏仁豆腐的盒子还摆在外间的柜子上。
她踱步过去，坐在桌边轻轻打开那个盒子，杏仁豆腐没有完全碎成渣，只是裂成了很多小块，看起来卖相有点糟糕。
她拈起一块放进嘴里，是有点带着凉意的清甜，味道还不错，怪不得小孩子喜欢吃。
她转头想再找点水喝，就看到了白术出现在门口，手上还拿着厚厚一沓病历。
索菲亚：“……”
哦吼。
半夜起床偷偷吃夜宵，被大夫抓到咯。
大夫没有像壁炉之家没有耐心的医护人员那样直接把她骂一顿，只是走到书柜旁把手中的档案放进去，回身时手上已经多了一只勺子。
索菲亚接过勺子，尴尬地举起盒子示意：“白术先生要不要也来点？”
“不必了，”白术轻笑，“我没有过晚进食的习惯。”
索菲亚静悄悄地拿着勺子挖甜点吃，很好吃，就是有点噎，像此时填满整个室内的尴尬一样。
白术也在桌边坐下，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一个茶壶两个茶杯，手腕一倾，静谧的水流从壶嘴中倾泻而出，反射着月下细碎的银光。
半满的茶杯被放在了索菲亚手侧，白术一边斟着第二杯，一边说道：“不知道索菲亚小姐适不适应璃月的气候？”
“还好还好。”索菲亚下意识地回答着。
“也是。”大夫说，“那应该不是水土不服的原因，才思虑过重，心神不属吧？”
“……”索菲亚笑着说：“我这人一向忘性大，烦恼不过夜的，也没什么值得思虑过重的人和事吧？”
“确实。”大夫依旧在斟水，斟得分外漫长，平和的流水声却让索菲亚听着有些焦躁不安。
“索菲亚小姐的记忆力应该也出了一些问题吧？”白术一幅话家常的语气，却听得索菲亚一身冷汗，“所以才会在七七的问题上显得那么感同身受。”
“我行医以来，见过病人病症无数，小姐可知道，什么样的病症最难医治？”大夫话题一转，语音和善，但索菲亚丝毫不敢松懈。
“是……没有前人经验的疑难杂症？”
“生死有常，很多病症的原理都是相通的。即使是没有医疗设备和医者的地方，百姓也会根据生存的智慧总结出治疗自己的方案。
“毕竟自救是人的本能。
“有的时候，遇到一些偏远地区的疑难杂症，根据当地人的习惯也能总结归纳出治疗方案。”
大夫习惯性地露出安抚病人的笑容，但他带着眼镜笑起来的样子莫名神似某位特别会赚钱的执行官，直看得索菲亚发毛。
“最难治的，是心病。”白术轻轻放下茶壶，但是再怎么放轻动作，茶壶依旧在茶盘上敲出了“铛”的一声声响，犹如一记重锤砸在了对面人的心里。
“有心病的病人，往往讳疾忌医，甚至哪怕有让自己康复的强烈愿望，也很难找到病症所在。所以即使医者想要帮助他们，也无从下手。”
索菲亚低头喝着杯中水，闻着有淡淡的清心味道，但是舌尖却苦涩得尝不出任何味道。
白术叹了一口气。
“索菲亚小姐，”他说，“我只是一名想要帮助病人痊愈的大夫。”
“如果有什么疗养上的需求，随时可以来找我。”
他对索菲亚微微颔首，收起茶盘转身离去。
“啊，对了。”他在门口驻足，“明日我再给你开一服平心静气的药吧，对你有好处。”
“这是额外的诊断吗？”索菲亚露出心疼诊疗费的表情。
“不。”大夫笑了，“这属于生存的智慧。”
-
索菲亚：“……”
这茶杯放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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璃月港的夜晚依旧繁华。
人流如织，在街上穿梭的时候，一时间有种温暖的错觉。
可能是灯光映衬的，原本凉如水的月光也多了几分温度。
“今天是什么日子呀？怎么街上这么多人？”索菲亚走到一个卖面具的摊位上，听到旁边人问道。
“诶呦，你是刚回来吗？”老板看起来和那人相熟，笑谈道：“七星新发起的灯会，说是什么……哦，纪念璃月人民这一年的劳动。”
“嗨，我们是无所谓了，正好客流量大，多做点生意。我看孩子们都玩的挺开心的。”
老板一转头，嘴瓢了一下：“呦，这位孩……不是，这位客人，看着哪个感兴趣？这都是我们璃月传统面具，那边有年轻人喜欢的新鲜花样，您瞧一瞧看一看？”
摊子前面的白发少女腼腆地摆摆手，低头自己翻看着。
“这个，是傩面。”老板见她拿起了一个青面獠牙的面具，笑着跟她介绍道：“这在我们璃月，是祛灾纳祥的吉祥象征，据说仙人就有随身带着这傩面的。您买一个回去放在家里，保您家宅平安！”
祛灾纳祥。
索菲亚手指轻轻描绘着面具上狰狞鬼神的轮廓，看着能吓哭小孩子的模样，在璃月人心中却是吉祥的象征。
她突然想到愚人众的面具，不如何怪异，也不是那么非人，带上之后，却连至冬人都会退避三舍。
她只是夜半谈话之后越发的睡不着，听到远处的人声就想着出来走走，此时却突然想要买下这样一个面具。
家宅平安，确实是好寓意。
摊子老板见她决定要买，笑容又真诚了不少：“三十摩拉，谢谢惠顾！”
索菲亚掏钱袋的动作一顿：“……”
一柱香后，索菲亚拿着傩面心满意足地走了，身后老板对着朋友诉苦：“本来看着以为是异国他乡的富家小姐，结果居然能硬生生给我从三十摩拉讲到五摩拉，真的是……”
“哎呀。”朋友安慰他：“你这不是也赚了吗？谁让你故意抬高价的。”
“我！……我这和其他人比，已经算是良心价格了好不？明明他们那些外国人都不怎么会讲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