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今天到底是没拦住可莉炸鱼。
火花骑士在冰湖边开开心心地掀起一片火光，一众愚人众士兵一边围着她生怕她掉下去，一边给她鼓掌。
助纣为虐，不知怎么的，旅行者此刻空空如也的大脑突然浮现出这四个字。
他坐在往日里遇见必洗劫一空、雁过拔毛的营地里，浑身上下都不对劲。
索菲亚比他感觉更不对劲，从行为上来看自己像是把别人家小孩和免费劳动力拐骗到了自家营地，但从结果上来看又像是另外一回事。
一旁的岩使游击兵还热情地打招呼：“这位怎么称呼啊？”
“……”索菲亚微笑，“这位是我的朋友，旅行者空。”
“你好你好，我也是索菲亚的朋友，你可以叫我安东尼，旅行者。”
空一脸茫然地和他握手，诡异地感受到了一种“我上面有人罩着”的自得感，要知道以前这只手只会挥舞着法杖来锤他。
索菲亚：……
没救了。
岩使游击兵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把葵花籽，还分了他们一半，一边嗑一边跟他们闲聊。
“你们这孩子真皮实，和至冬那群冬天敢打熊瞎子的孩子一样，长大了一定有大出息。”他看着可莉，真情实意地赞美道。
“哈哈哈，还好还好，孩子还小，只要她高兴就好。”刚从璃月回来的空习惯性地开始谦虚。
索菲亚：……
头疼。
“我最喜欢索菲亚姐姐了！”一旁的可莉和愚人众们聊天，远远传过来这么一句。
少来，你见哪个哥哥姐姐都这么说。
索菲亚想着，嘴角却微微上扬。
“索菲亚姐姐和我一样，总会炸掉灶台！可莉在炸掉灶台的时候，别的大人都不理解，只有索菲亚姐姐能理解我！我们真的不是故意的，灶台?在那里，就是会自己炸掉呀。”
索菲亚：……
嘴角迅速拉平。
-
等到凯亚和琴一路疾驰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可莉坐在体型和她相比如同小山一般的愚人众士兵中间，兴高采烈地讲着自己的冒险故事，周围是一群认真而捧场的听众。
旅行者和唯一一个没去哄小孩的愚人众勾肩搭背，聊得正欢，气氛相当热烈。
索菲亚坐在一旁，托腮发呆。
……不难看出，她的思绪和现在的场面一样混乱。
来的路上，两人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到之后，还是发现自己的想象力被局限住了。
“……”琴沉默了一下，用眼神向凯亚传达疑问。
凯亚：……别看我，我也不知道。
结果最后是可莉最先发现了赶来的家长团，开心地喊了一声：“琴团长！凯亚哥哥！”
然后小动物一般的直觉发动，悄悄躲在了水铳重卫士的身后。
陪小孩子玩还乐在其中的愚人众们也都发现了不速之客，纷纷起身警觉起来。
不认识旅行者也该认识西风骑士团的代理团长了，不然会被培训老师踹进冰湖里的。
“……可莉。”琴团长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感谢大家陪可莉玩了这么久，给诸位添麻烦了。”凯亚笑着说，但是这次谁都能看出他的紧张和焦虑。
所有人都僵持在原地，先前和谐热烈的氛围顷刻间就被雪山的风吹散了。
沉默之中，只能听见火花骑士的小靴子在地上跑动的“哒哒哒”的声音，可莉小跑过来，兴奋地扑到对自己最纵容的凯亚哥哥的怀里。
凯亚下意识地接住逃跑的小太阳，一路上紧张绷直的神经在看到那张天真无邪的笑脸时终于悄悄放松下来。
“凯亚哥哥！我找到了你的藏宝图，马上就要找到宝藏啦！”可莉，目前场上唯一能笑出来的MVP。
凯亚：“……”
你的凯亚哥哥要被琴团长瞪穿了。
他抱着可莉站起身，游刃有余的笑容又挂在了脸上，向着对面的愚人众说：“我们骑士团的小朋友喜欢探险，不小心打扰各位了，西风骑士团会做出补偿的。”
士兵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最后都看向看起来双方都认识的索菲亚。
琴和凯亚也投过来目光。
……空突然想到，他之前能这么快与两人会和，是下意识向着地图的终点方向来的。
如果不是那张凯亚用来哄可莉随便画的地图，那会是什么地图，放在西风骑士团的办公室里，终点是愚人众的营地？
空陡然有种不妙的感觉，背后慢慢浮出一层冷汗，最后也将目光投向索菲亚。
索菲亚：“……”
看我干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
但凡这里有一个思路正常的人，事情都不会发展到这种地步吧？
凯亚第一个打破了沉默：“天色不早了。”他对着晴朗的天空睁眼说瞎话，“不如我们早点回去吧，可莉？”
他示意可莉去看看琴团长的脸色。
可莉缩了缩脖子，但是转眼又坚持道：“不行的！”
小朋友坚定地说：“我还没有找到宝藏，凯亚哥哥你说过，做事情不能半途而废的！”
凯亚：……我当时说的是，关禁闭室不能半途而废，不然时长会加倍。
他想起可莉拿走的是什么地图，一时间头都大了。
琴终于还是没忍住，严肃道：“可莉，不能再胡闹了。”
岩使游击兵站起身的时候，手上的葵花籽还没放下，一整个在村口聊八卦的状态。
他下意识阻拦道：“诶诶诶别凶孩子啊，孩子挺懂事的，小孩子嘛，喜欢玩是正常的。”
索菲亚一口气没上来：大哥，这会儿有你什么事啊？
你的脑仁伴着葵花籽仁一起吃下去了吗？
但是，气氛活跃起来了。
愚人众们都开始为可莉在家长面前说好话，包括但不限于“小朋友挺贴心的，帮我们炸了好多鱼”“孩子不哭不闹的，也不挑食”“小朋友很可爱的，我们一点也没有被打扰”。
索菲亚和琴团长对上了目光，能看到彼此眼中相似的茫然。
琴：现在该怎么办？西风骑士团和愚人众已经是半决裂的状态，但是官方上还在勉强在粉饰太平，他们刚刚也照顾了可莉，而且索菲亚还夹在中间……
索菲亚：你们怎么还不打起来？你们打一架算了，把脑子里的水都打出去。
她甚至有点开始怀疑自己的降智后遗症是落在身边人身上，而落到自己身上的症状是焦躁易怒。
凯亚还在满头大汗地哄着可莉，可莉坚持说自己的探险旅程不能半途而废，还引用了许多凯亚说过的话作引证，给他堵了个严严实实。
一旁的雷锤前锋军劝道：“不如就让孩子寻宝寻完算了，可莉说最终地点就在附近了，咱们这会儿成年人多，也安全。”
凯亚：“……”
他难得的向索菲亚投来了求助的目光。
索菲亚：“……”
可莉和他一起转头看过来。小朋友的思维很简单，她不理解大人们都在犹豫沉默什么，只是凭直觉跑过来，对着索菲亚说：“姐姐，求求你啦！”
索菲亚低头看着她。
那双稚子的眼睛天真烂漫，永远明亮，仿佛存住了一千个日夜里的阳光。
总有一天，会成为真正的太阳。
她微笑着整理了一下可莉的额发，把那些灰尘与晦暗都从孩子的身上拂去，对她说：“好呀。”
“寻宝图的最终地点就是这里了。”她对着那几个一直陪着可莉玩的愚人众使了个眼色，“可莉要经过这些守护着宝藏的大哥哥们的考验，才能拿到最终的奖励哦。”
可莉的眼睛亮了。
……愚人众们的眼睛也亮了。
可莉在琴和凯亚的默许下，蹦蹦跳跳地找宝藏守护者们玩去了。
雷锤前锋军终于搬出了他心心念念的跳房子；风拳前锋军拿出了跳皮筋的皮筋，还满脸通红地坚持说他自己没玩过；唯一成家了的水铳重卫士拿出了花绳，看那娴熟的架势应该在家没少陪女儿玩；冰铳重卫士想了半天，只能掏出纸笔出了一道简易版的数独；火铳游击兵翻了半天翻出一套七圣召唤，绞尽脑汁地在可莉的单一打法下求败。
岩使游击兵站在琴的身边，和严肃认真、几乎从来没进行过无意义八卦的团长闲聊。
……他那葵花籽真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凯亚偷偷蹭过来，松了一口气，对索菲亚说了声谢谢。
索菲亚有点憋气，但是还是对他说：“算了。都是为了小可莉。”
空在一旁心有余悸地说：“多亏了你啊，索菲亚。我还以为今天少不了要动武呢。”
索菲亚长叹一声。
想想之后要面对的成山的报告，还不如直截了当打一架呢。
空见她一脸郁郁，忍不住悄悄问她：“会很麻烦吗？”
索菲亚：“……”你说呢？
“还真是，”空挠挠头，想了半天也只能说一句：“辛苦你了啊。”
索菲亚看着可莉捧着愚人众给她的“宝藏”，满眼亮晶晶的转头向他们分享，周围的“大哥哥们”都笑着看着她，夕阳的光把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灿烂而温暖的金色。
“孩童时期的梦，是最易碎的吧。”半晌，她说道。
“我们大人该做的，不就是让它和现实碰撞的时间晚一点，再晚一点吗？”
空一怔，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阿贝多哥哥！”可莉看向他们的方向，突然兴奋地喊了一声。
索菲亚一回头，少年炼金术士正从他不知什么时候支好的画架上取下一副刚完成的画作。
阿贝多上前，对她颔首示意，然后将那幅画送给了岩使游击兵。
“感谢你们陪可莉度过了一个愉快的下午。”
那幅画上，小小的女孩在陌生的营地开心地玩耍着，身边都是对她怀有善意的人们。爱她的和她爱的，都在这里陪伴着她。
可莉今天满载而归，乖乖地和这些大哥哥们道别，牵着结束了实验工作的哥哥的手，走在回家的路上。
远远的，还能听见小朋友的声音传来：“阿贝多哥哥，我也想要那幅画。”
“好。”少年的声音多了一份耐心和温柔，“回去再给你画。”
“画上为什么没有阿贝多哥哥呀？”
“因为阿贝多哥哥是作画人。”
“唔……不明白。”
“好吧。”少年无奈道，“回去再给你添上一个正在画画的阿贝多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