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野停下脚步站在那儿,仰头看着它们飞的那么高,又轻飘飘毫无声息地落到地板上。她蹲下身子一个一个去捡,牙齿紧紧咬着下唇,额头的青筋像要下一秒就蹦出来。
李小鱼刚从厕所回来,见她蹲在地上捡东西,过来帮她一起。
那个学生走到艾野旁边,用鞋底使劲儿搓了搓那些卫生纸,嘀咕一句:“别惹不该惹的人。”
谁是不该惹的人?她没有惹任何人。
艾野的愤怒值已经拉满,她猛地起身用尽全身力气,将那人推倒在地上。
那学生半躺在地上,脸上的傲慢被惊愕代替,望着周围学生的偷笑。没多久她便爬起来,和艾野扭打到一起。
大概是忍受的久了,艾野一用力,又推了她一个跟头。
平时馒头不是白吃的,是个力气大的小姑娘啊。
周围人一阵唏嘘,艾野不理不睬,蹲下身捡起被踩的皱巴巴的纸,回了自己座位。
下午的时候,她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告诉她要请家长。
艾野:“......”
这个季节,放学路上的桂花树一棵挨着一棵,星星点点的黄色藏在枝叶间,秋天的风也轻柔些,带起一阵阵淡淡的香气。
艾野缓缓踩着自信车脚踏板,一脸愁云散不开的样子,如果文乔知道请家长这件事,不知道会不会生气。
不知不觉中,她在翎烟辅导班前停了下来,将车子停放在一边,靠在一层大门外明晃晃的银色招牌旁等她。
这附近学生最多,很多小贩都来这里卖零食。
左前方几米的地方有个卖铁板烧的小推车,摊前站着几个小学生,人手举着一只鱿鱼串,不停地同老板催着其他食物。
要怎么和翎烟说呢?
约摸着培训班快放学了,艾野走过去要了两串鱿鱼,又数了数手里的钱,加了两串青菜。
远远瞧见翎烟走出来,艾野朝她挥挥手:“喂。”
翎烟循声望过来,抿嘴一笑,朝铁板烧走来。
“请你吃铁板烧。”
“噢?”翎烟接过鱿鱼和青菜,笑道:“一荤两素?”
艾野解释:“怕你不吃鱿鱼,所以要了两串青菜。”
“有事求我?”翎烟咬了一段鱿鱼须,满足地看她一眼,红艳艳的唇角沾了鱿鱼香香的酱料。
艾野一手举着手里的鱿鱼迟迟没心情下口,鞋子踢着地上的小石头:“老师让家长去学校一趟。”
瞧见翎烟喜欢吃,她将自己的鱿鱼递到翎烟面前:“你如果去的话,这个也给你吃。”
“为什么让家长去学校?”
像早就准备好了答案般,艾野一脸认真地看着她说:“挨表扬的事,好事。”
翎烟来了兴致:“噢?什么好事?”
“去了你就知道了。”
翎烟睨她一眼:“这么神秘,真想让我去?”
小姑娘的头点的像鸡啄米般。
翎烟抬着下巴懒洋洋往铁板摊一扬:“那你再给我买两串。”
“那个,”艾野一只手悄悄摸进裤兜,小心捻着仅剩的一块钱,故作镇定同她说:“晚上吃多了容易胖吧。“
翎烟:“......”一边往前走,边冲她说了句:“那我不去了。”
“喂,等一下,别走那么快。”艾野在后面追她:“翎烟...”
翎烟步子迈的不慢,腰背挺得直,长长的深棕色微卷发随着步子轻轻摆动。
任凭艾野怎么在后面喊她,她就像没听到那般,一直往前走,嘴角却悄悄勾起极浅的弧度。
“姐姐~”艾野也不追了,停下脚步喊她。
翎烟步子忽然就慢了下来,稍作停顿后,转过身看她。
“姐姐~”艾野见她停了下来,三两步走到她身边,又叫了声:“姐姐~”
声音软糯糯的,带着点撒娇的嫌疑。
翎烟那时候觉得,“姐姐”这两个字,从眼前的小姑娘嘴里叫出来,十分的好听。
“你笑了,翎烟。”艾野澄清的眸子里闪着微微星光,眼睛不眨地看着她:“明天和我去见老师好不好?”
翎烟像是还恍惚在“姐姐”二字里,她故作思考地停顿下,又说对艾野说:“那你,再叫一声姐姐听听。”
“姐姐~”
忽地,翎烟就转过了身,继续用刚才的节奏往前走着,脸上憋着笑。
艾野急了,又继续追:“诶?翎烟,翎烟,你去不去呀...”
天色已缓缓暗沉了下来,偶有路边小贩懒洋洋地吆喝两声,老旧街道的路灯像是被艾野一连串的喊声催着,一盏盏亮起来,昏昏黄黄的,默默帮行人照着路。
翎烟步子依旧轻盈地走着,眉眼间藏着一抹笑,这笑意在秋天的晚风里若有似无。像个什么很甜的秘密。
等到了裁缝店那个巷子口,艾野终于忍不住两步跑到她面前,伸开双臂拦住她的去路。
翎烟笑笑,两个胳膊背在后面往前探了探肩,柔声问道:“干嘛?小姑娘。”
艾野追了一路没有答案,此时有了点小脾气,一脸严肃问道:“你到底去不去?”
“你猜呢。”翎烟伸出手指戳戳她的肩头说:“我回家了,拜拜。”
望着她那一如既往轻盈笔直的背影,艾野觉得,她根本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里认真思考,气的在心里嘀咕一句:坏女人。
没有得到翎烟的答复,她只得皱着眉头回了家,在这个小镇上,她不知道还能去找谁帮忙。
刚迈进裁缝铺子,就瞧见文乔女士坐在缝纫机前赶工。
文乔往下按了按花镜,微抬着眼皮看她:“怎么垂头丧气的,和人吵架啦?”
“没有,只是有些累。”艾野回答的很小声,这让文乔以为她累坏了。
文乔赶紧从旁边的抽屉取出些零钱,递给她:“去旁边小卖部买包牛奶喝,那个有营养的。”
艾野摇摇头:“文姨,我不喝,回屋睡会。”
“那你好好休息呀,高三本来就很累,你就保持现在这个成绩就好呀。”
艾野点点头,回了屋躺下。她这两年个子长得还算快些,那张小小的单人床属实有些窄了。
她四仰八叉地躺在那儿,很像一只无精打采摊开来的海星,手和脚都露出床边缘来一些。天花板上那只蛇鹫正紧紧盯着她。
蛇鹫眼神里是让她看不懂的幽深,仿佛藏着无尽秘密。深潭般沉静魅惑的眼,像是能洞悉她所有心事,而她却瞧不透它眼底翻涌的情绪。
胡思乱想中睡着了,艾野嘴巴含糊嘟囔一句;“翎烟,到底去不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