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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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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魂界六番区,朽木宅祭祀殿。

三月份的天气还残有些料峭春寒,但主干道上的热烈氛围已将整条贵族街都点燃。

这天是尸魂界难得一见的四大贵族的婚礼,主角还是大家都熟悉的人,许多人为了看热闹早早便赶来占位置,或是想要一饱眼福,或是想要蹭蹭喜气,反正在瀞灵廷里那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中,难得有这样的嫁娶大事,让许多人从知道这场婚礼的那日开始就翘首以盼。

熙熙攘攘的观礼人群上方,一名身着白衣绯袴的巫女出现着了山门前,摇着银色的铃铛,将其高举在眼前,用庄重严肃的语调宣告道:

“家主与新娘入场——”

听到这声高喊,前来观礼的人群一下子收敛起声音来,将视线移到了缓缓而来的轿子上。

那轿子雕砌着繁琐的花纹,做工复杂,窗口之下用金漆描着庄严的家徽,看起来奢华大气——那是瀞灵廷的四大贵族之一,纲弥代家的轿子。

在大家的注视下,轿子的帘幕被缓缓掀开,纲弥代家家主撑起红伞,将女儿迎下了轿子。

伴随着优雅的乐声和众人的欢呼声,纲弥代華盈身穿着纯白无暇的白无垢礼服,脸上带着厚重到看不清面相的古典妆容,在父亲纲弥代一郎的带领下,缓缓走上祭祀殿的台阶,走过上参道,一步一步地走到了那个已静候在祭祀殿前的男人面前。

“華盈就交给你了,朽木副队长。”

纲弥代一郎微微笑着,将華盈的手交至那个面容清俊但脸色肃穆的男人手里。

那个笑容并不纯粹,在更深层的地方藏着一些苦涩与无奈,隐隐还有一丝哀求。但此时与他并肩的華盈却并没有看到,只是顺从地将自己的手放在了朝她伸来的男人手里。

那是一双骨节分明非常精致的手,白皙修长,但也如其主人一般冷淡疏离。

“祝你们幸福。”

朽木白哉身着古典家徽纹样的墨色和服,朝着纲弥代一郎鞠了一躬,从他手中将女孩接过,但也仅仅只象征性地让她的手搭上,并没有想要握住的意思。

在主祭者的带领下,二人携手并肩,保持着疏远而礼貌的距离,一步一步走上了通往祭祀殿的楼梯。

那天是个好天气。

伴随着巫女的银铃,道路两旁的落樱在风的摇曳下飞舞,翩然至此时双手交叠之人的肩上。斑驳的阳光穿过这大片的树林在他们的礼服上落下花影,猎猎扬起的风吹起女孩身上繁重的衣裙,她没有看身边的男子,只是在这漫天的花雨中静静地搭着他的手,一起携走到了祭祀殿前。

尔后,经过主祭者的修祓、祝词上奏、奉玉串奉、新人的三三九度交杯酒等繁琐的仪式后,这盛大的神前婚礼宣告顺利结束。

礼成,纲弥代家主家独女纲弥代華盈正式更名为朽木華盈,成为了朽木家第二十八代当家朽木白哉的续弦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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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后。

经过一天的宴客,身着华服的華盈已经满身疲累。回到朽木宅后,她在贴身侍女的帮助下,褪去了繁重的色打褂,坐在榻榻米上重重地叹了口气。

在满是珠翠与金箔的头饰之下,她的面庞沉静肃穆,望着朽木宅□□的园景,心情没有什么波澜,一点也没有成婚的喜悦,只想尽快把黏糊了满脸的脂粉卸下。

她是瀞灵廷四大贵族之一的纲弥代主家的唯一后代,自幼被教习着各种贵族礼法而长大,眼下的婚姻对她来说也仅仅只是从一方的后宅转移到了另一方的后宅,出嫁,也不过是一道长成后被送到夫家去工作的指令,她对自己的婚姻没有任何期待——毕竟这位如今她要唤作“丈夫”的朽木副队长,在今日大婚之前,连一面之缘都不曾有过。

她只偷偷在翻阅《瀞灵廷通信》上时看过他的相关文章,知晓他年轻时的爆裂往事——不顾全家族上下的反对,执意迎娶过一位出身于流魂街的先夫人。

这样的事迹让她在此前一度以为朽木白哉是一个不太好相处又脾气暴躁的愣头青,而今日一见,却发现此人温润清冷,沉静寡言,一点也不像八卦杂志里写的那般轰轰烈烈。

知晓自己要嫁给他时,華盈是感到有些害怕的,她觉得自己也太可怜了,竟然要嫁给一个鳏夫,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位朽木副队长似乎比她更为可怜——在自己的先夫人绯真病逝后不过一年的光景,就被各方势力急急地推上了这政治联姻的高台。

不过再怎么说……绯真夫人的丧期才堪堪满一年,眼下这般迫切地推进他们的婚事,父亲大人也着实是太着急了一些……

贵族中人不被允许置喙婚事,且在这样的环境里,她的婚事放眼整个瀞灵廷,也独有朽木副队长这一人算得上合适——毕竟她不如朽木副队长那般刚毅,能够一意孤行迎娶来自流魂街的女子。她身居高门大院,出行也只乘坐轿辇,根本没有和外男接触的机会,从根源上就断了自由恋爱的路。

高阶家族会通过婚姻来达成联盟的举动,如今四大贵族的子嗣凋零,主母位置的缺失对朽木家来说是个亟待填补的空白。華盈不知道朽木家开出了何种条件才说动了父亲大人,但她还算是能够接受这样的安排。

毕竟若不是朽木副队长还在适婚年龄,再过几年,她八成是要嫁给四枫院夕四郎那个小鬼了。

夜凉如水,她拆了发髻,端坐在缘侧上,望着被精心打理的庭院,喝了几口水润了润嗓子。

晚间应酬喝了一点酒,此时在夜风的吹拂下才感觉清醒了一二。

就在她等待侍女打来洗脸水为她卸妆时,屋外传来了沉稳的脚步声,尔后,房门被人叩响,朽木白哉在得到了屋内人的允许后拉开了和室的门。

看到来人,華盈站起身来欠了欠身,对他行礼道:“朽木副队长。”

朽木白哉像是愣了愣,也朝她微微颔首:“華盈小姐。”

成了婚,自然不能称呼她为“纲弥代小姐”,可直接唤名字,又显得太过亲昵,鉴于两人今日婚礼才是初次见面,白哉思考了片刻,便喊出了这么个生疏又不生疏的叫法,让華盈听了心里无端发笑。

一天了,一直到现在,他的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无论与谁觥筹交错都是一视同仁的冷漠。但从二人对彼此的称呼来看,这位朽木副队长对他们俩的婚姻,应该和她有着同样的判断和不可推诿的无奈。

“这间屋子是朽木家最大的客房,前些日子特意收拾出来的。平时我不会住在此地。若是有缺什么东西,你尽可以同管家说。”

嗯?我不跟你睡吗?

華盈险些要问出这句不怎么要脸的话。

但只疑惑了不到片刻,她就听懂了白哉的言下之意。

他应该是真的如传闻般所说,深爱着他的先夫人。即使再和别的女子成婚,也仅仅只是想让家族中人闭嘴罢了。在这点上,華盈虽觉得自己的处境有点尴尬,但勉强也算与他志同道合,说服了自己后,她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在朽木家,虽然自己住的是客房,但也还算是个属于自己的奢华单人间。丈夫虽然寡言,但皮相却是一等一的优越,即使冷漠疏离,光是看一看也是养眼的。

这么堪堪相比下来,倒是比在规矩森严到处都有人盯着她错处的纲弥代家划算一些。

她扬起了一个很标准的温婉微笑,朝白哉淡淡地点了个头。

暖色灯盏下,白哉见她仍是那副款款的微笑,未能猜出她心中所想。这厚重的脂粉下看不出什么情绪,甚至看不清什么五官,但好在并没有明显不悦的神色,也暗自松了口气,便不再多言,礼数周全地也向她点了点头,阖上门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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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盈一直噙着端庄优雅的微笑,直到听到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后,终于松懈下来,伸了一个大懒腰,舒服地将自己抛在了榻榻米上。

“小姐!!!”

華盈的陪嫁侍女端着水盆回来,一进屋就看到朽木白哉在与華盈对话,在一旁静候到他离开,就发现華盈立马像变了个人似的洒脱自在,一时间惊呼出声。

華盈扭头疑惑问道:“怎么啦?”

不好意思说華盈在朽木家怎么没有半点贵族的规矩和体统,那侍女俯下身子后,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嚅嗫道:“您已经是当家主母,该称呼家主大人为‘白哉大人’的……不管怎么说,‘朽木副队长’显得也太……太生疏了。”

“可是他就是副队长不是吗?”華盈眨了眨眼睛,装听不懂,“第几番队来着?我有点忘记了。”

“家主大人是六番队副队长。”

“噢,对,我想起来了。”

“等等,小姐,我说的是这个吗?!?”

看着侍女涨红了脸,一副无语的表情也不藏起来。華盈一边笑着,一边拍拍她的肩:“好啦,千穗,没关系的,我和朽木副队长本来也是露水姻缘,都是被家族推在一起的两个可怜人罢了。比起我,绯真先夫人应该才更算得上是当家主母吧。”

“朽木家规矩也很多,不过以后只要不在人前,我们还是可以像在纲弥代家一样相处。虽然从小受着各种规训,但我可是很讨厌这些礼数的呢……”

她躺在榻榻米上,不知是不是思绪已经飘远,眼神有些空洞地说了一番这样的话。

产绢千穗,是纲弥代家的佣人家系产绢家的最后血脉。

几十年前由于纲弥代家发生了暗杀者入侵的事件,产绢家的族人也因此受到了严重的牵连,几乎被屠了满门,最后只剩下在襁褓之中的千穗被暗杀者遗漏,纲弥代一郎发现后便带回了主家,让其自小便服侍在華盈身侧,陪着她一起长大。

“好了,不说这个了,好千穗,我饿了——”華盈带着期盼的表情伸出手望向千穗。

宴席上为了端庄得体,她只饮了一些酒,什么也没吃,明明在美食如林的厅堂里却落得了个食不果腹的下场。

“我就知道。”千穗梳着两个娇俏的发髻,圆圆脸蛋上的表情十分认真。她从兜里神神秘秘地掏出了几个草莓,“总管家大人刚刚带我去水房认路,刚好路过厨房,看见还剩一些东西,就都给您顺道摸回来了。”

这是華盈在纲弥代家的习惯。为了保持身材,她每日的进食量都受到了严格的管控,只有到了夜深人静之时,千穗才会偷摸去一趟厨房进行大扫荡,能捞着啥就是啥,所见之物一律带给華盈当作夜宵。

“草莓、青椒、面包、灯笼椒……”

“……”

“好,可以,不挑。”

看着千穗在朽木家也没有忘记这个陋习,華盈点点头表示了赞许,撕开面包,一股脑将草莓和青椒塞进了面包里充当夹心,很快乐地说了一句:“我开动咯!”

她满足地嚼着草莓青椒汉堡,丝毫没有在进食黑暗料理的表现,千穗也腼腆地笑了笑,拧了一把毛巾,一边看着她吃一边帮她卸下白里透白的厚重妆容。

还好有千穗陪伴,自己在朽木家的日子应该不至于太难过。如今主仆二人在这偌大的宅院里相依为命,就算是彼此唯一的亲人了。

華盈用力地咬着嘴里的食物这样想到。

她将手里的东西吃得干干净净,深呼出了一口气。夜晚凉风习习,吹得她一头乌黑的长卷发在空中随动。

她继承了纲弥代家的贵族基因,模样生得精致,远远看上去就是一个完美的花瓶。但她的灵力其实并不弱,只是自幼便被教养在内宅,被当作一个合适的结婚对象培养着,日日学习着茶道、花道、礼仪、规矩、不能像其他分家的兄弟姐妹一样去真央灵术院接受四技的培养,虽然有时候觉得遗憾,但她也没有太过放在心上。

如今嫁到了朽木家成为当家主母,倒是一项不需要强大灵力的工作。

那时她天真地以为此后的人生便会在这朽木宅里百年往复,可殊不知这只是她波澜人生里一个短暂的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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