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阵阵,吹动着叶片沙沙作响。灵讯发出微弱的亮光照亮不起眼的角落,里面传来温柔的女声。
“没事,灵丹妙药吃着会有什么事呢。”
“人的身体是很顽强的,当初初到天界时的不适都挨过来了,这点反噬算得了什么。”她安慰着慕禾,“放心,什么事都没有,真担心么你就回来看看,你父亲很想你。”
“......还不能回去。”慕禾愧疚道。
长宴道者不解,她压着声音语气不自然道,“你进时清阁了?你没进啊,又没有任务怎么不能回来。”
“文家没去家里找你们?”
“你说文家啊,倒是来了几趟,都是你父亲招待的。他消气啦,还说要给你解除婚契,他不知道我早给你解了。刚开始他还生气呢。”长宴道者笑着,忽然声音传远又靠近,她清清嗓子,“你赶紧回来,婚契解了那彩礼嫁妆也要算一算还回去。你知道你父亲的,着急得很,他可不愿意欠别人什么。”
“你说什么?”
“回来算算彩礼嫁妆。”长宴道者着重重复,“你也不看看都多少天了,我们的灵讯你也不接,你父亲都急死了。”
“他急什么,彩礼嫁妆我又没碰,他可比我清楚得多。”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父亲。”长宴道者解释起来只觉心力交瘁,“这么贵重的东西可不放心下人,我这点着呢好几个都找不到了,你快点回来找找,我们一起亲自点才放心。”
慕禾嗤笑:“谁知道是不是他自己拿了用了。我结婚时怎么不说让我点,不还都是下人点的,那时候放心这时候又不放心了?”
长宴道者被说得来气:“叫你回来就回来!天天灵讯不接大人说话还顶嘴,你父亲都说再不回来就不认你这个女儿了!”
“我也没想要他这个爹!”慕禾叫道。
“那你考虑过我这个母亲吗?!”长宴道者情绪激动得已经止不住咳嗽,干燥的喉咙让她嗓音发哑,“次次夹在你们中间受气,你有没有考虑过我!有本事你自己跟你父亲说!”
突然爆发的灵力在爆闪后迅速熄灭,尖锐的嘶吼也一下被掐断。慕禾说到做到拿起另一个灵讯,不等对方出声就骂道,“我不会回去的,我比你重要!”
“你发神经——”
炸裂的灵讯让一切成了这林中最不起眼的噪音。
齐岚找到慕禾时,她正在给大批受魔气感染的凡人治疗。泛红的双眼在治疗后依旧疲惫不堪,如同那些被抽干星辰之力的灵石暗淡无光。它们被一个个堆放在地上,都挡住了进出的道路。
似乎在暗处有什么视线在寻找自己,并未发现异样也没有精力再排查异样的慕禾继续抽丝剥茧,将魔气从病人体内清除。
骨髓深处不停地传来疼痛,更是割肉般让病人嚎哭不止,他们被绑在床架上,无法制止的抽搐砸得床架哐哐响,下一刻便要碎裂。
即便治疗结束,也依旧有人哭泣咒骂着,慕禾只能带着被消耗的灵石去别处统计。
“他们似乎更习惯魔气。”齐岚扶着慕禾担心道。
大量使用星辰之力的不适慢慢消退,能自己平稳走路了,慕禾还是偷懒让齐岚扶着,“都可以算入魔了,魔气对他们的影响不大,反而净化魔气除了让他们的双眼恢复正常,其余的只剩不适。”
“也幸亏是凡人,容易沾染魔气也容易清除。仙人要成这样,没救了。”
“魔族这次,是妄图将人界变成第二个魔界啊。”
此次净化魔气更熟练了,庞大的治疗人数也让最后的统计结果适用范围更广,于是慕禾清楚地知道——完蛋了。
照如今魔气在人界的影响范围来说,净化所有魔气所需的含星辰之力的灵石的用量怕是挖空整个江寒洞都不够的。
那种被窥视的感觉更强了,慕禾警惕地观察周围。
“你说的又敏尊者我去联系了,不过得到的支援并不理想......怎么了?”齐岚询问。
“......没什么。”慕禾摇头。
也不算太意外,不过是凭着矢羽尊者的名头才搭上线,几个小辈怎么请得动又敏尊者。要是矢羽尊者本尊出面......可惜没有如果了。
慕禾宽慰道:“这不单单是你的、是齐国的事,更是天界的事。净雪尊者那边我去聊聊吧。”
天边的星星忽然闪烁,不友好的气息如狂风骤雨般席卷而来。被拿束视线锁定了!
齐岚在察觉危险的第一秒就拉住慕禾,“你先回皇宫!”
沉稳的女声透过云层击穿每一个人的耳膜。
“休想逃!——”
左行白!
电闪雷鸣,慕禾堪堪扯出被齐岚抓紧的手,掏出通讯灵石塞给她,然后用力一推,“找净雪尊者!”
说完转身直面左行白的怒火。
风吹来淅淅沥沥的雨,按下了扬尘软化了泥土。左行白恨透了眼前这个还好端端站着的人。
“我儿子在哪儿!”她捂住心口,使用窥探秘术的影响来得如此迅速,激烈的争吵就能牵扯住五脏六腑。
“您有话好好说。”慕禾保持着距离,在那边劝说道,“上次见他是在一个边关小城,那时他还好好的。”
慕禾矢口否认的样子气笑了左行白,“我怎么选了你这么个儿媳?”
双手快速地结下法印,“告诉我文铉在哪儿,不然先解决你,再是你父母,我让你全家陪葬!”
“文铉发生了什么我也是从别人那儿听来的,我怎么会知道!”
雨丝不再落在地面,它们被舞动的双手带着在空中绕了一圈又一圈,慕禾还在劝说,“请您冷静,附近凡人不少容易伤到,您这么急下来拿到授权令了吗?”
现在的左行白最看不得慕禾沉着冷静的样子,灵力注入雨丝,随着一个推掌变成成千上万的银针直冲命门。
早已准备好的慕禾瞬间飞向空中躲避脱出蓝色的残影似流星一般,逐步让斗法地点远离人们。
即便如此,他们也能看到天空中一蓝一白的星光毫无保留地碰撞着,更是引得乌云密布、地动山摇,让人们惊恐万分。
“老天降罚了!”
这个结论很快在街头巷尾流传开来,原本就被枭麻的扩散弄得紧绷的市民们一下炸开了。
信仰着神佛的阿婆紧紧地拽住脖子上的长串佛珠,不顾所有人的劝说,顶着风雨也要清缴所有的枭麻。
“婆婆,别,他离了枭麻活不了啊!”儿媳拽着藏匿下来的枭麻却怎么也拽不过年过半百的婆婆。
“都是这些,都是这些魔物害得我小儿子这样!现在都下天罚了!”边上的仆从不敢卷入两人的纷争,只能小心护在身旁。
“那是仙人斗法!”她那见多识广的大儿子急匆匆地赶来跟老娘解释。
老娘可不听,指着毫无征兆地被雷劈倒的院墙,“你们看看,不是天罚是什么!别说是偶然,城中现在有多少处灾害你们别当我不知道!”
“现在是国师替我们挡着!”
蓝色的光芒与白色的相互抵挡,迸发出更闪耀的火焰。
如此进的距离让左行白清晰地看到慕禾手中灵器上雕刻的“洛”字,“洛家?!”
恨上加恨,左行白一个肘击迫使慕禾拉开一点距离,再次冲拳直击面部,被慕禾下腰躲开,而后腾空飞腿再转体握紧手上灵器刺向左行白。
躲避不及的左行白挨了一击直接口吐鲜血,慕禾见好就收立马远离左行白。
可这次怒气冲天的左行白直接汇聚体内灵力定要与慕禾争个你死我活。
黑色的天幕下仅剩蓝白两色,溢出的灵力无差别地伤害着每一寸土地。
只是渐渐的,原本的势均力敌变成了蓝色隐隐压白色一头。
“停下——”
金灿灿的光芒照亮整个天空,压住了所有杂色,同时也压住了所有人的灵力。
两颗流星迅速向下坠落,地面崩裂山石坠落,凡人牲畜却在那光芒的护佑下毫发无损。
被迫中断灵力使用的感觉很不好受,本身就过度使用的筋脉被反噬得抽搐起来,不仅手指不受控制连灵器都把握不住,连简单的站立都抖抖索索。
左行白更是狼狈得直接咳血,她艰难地抬眼确认来人,知道对慕禾的讨伐已无法继续,反而轻笑了一声。
她不知哪来的力气往嘴里塞了颗丹药,在那人下来之前恢复了应有的体面。
左行白低下头谦卑地给对方行礼。慕禾在她身后摇摇晃晃干脆半跪着行大礼,她并不确定对方是谁,但看到他身边的净雪尊者,慕禾知道稳了。
“此为家事,还请知久仙尊避让。”左行白大言不惭,慕禾被气得只想翻白眼。
净雪尊者有理有据向知久仙尊表面:“据我所知文铉与我徒的婚契已废除,更何况左仙人这次在人界如此声势浩大地动用灵力是无授权的吧,这怎会只是家事呢?”
“如今魔气四溢,人界伤亡无数,我徒为消除人界魔气已是劳心劳力,实在不能再受委屈啊。”
左行白被气笑了,不顾知久仙尊在场直接破开大骂,“委屈?她委屈什么?!我儿子都没了,我的阿铉!都是这个毒妇、杀人犯!”说到激动处又要聚集灵力袭击慕禾。
“肃静。”伴随着知久仙尊的拂尘扫过,左行白泄了力倒退几步堪堪站稳。
“左仙人未经许可擅自下界并使用灵力,我会亲自带回天界降罚。文铉魂灯熄灭一事也需查清。慕仙人可有异议?”
慕禾维持跪姿:“以此可还我清白,自当支持。”
知久仙尊带着左行白回去了,只留净雪尊者与慕禾在此,这场闹剧算是告一段落。
慕禾颤颤巍巍地要站起,净雪尊者的手已经伸到了眼前。雪白的衣袍实在与泥土不搭,慕禾不忍心弄脏,净雪尊者啧了一声,拖着她手臂就往上提。
他话里的语气与他本人清冷的形象反差甚大,“你啊你,在金蒙山那么乖一个小孩,怎么搞出那么大事。”
回应净雪尊者的是慕禾的沉默不语。
净雪尊者握住慕禾还在颤抖的手,输入灵力临时为她补救一番,他叹了口气,“你实话说,文铉怎么没的。”
慕禾斩钉截铁:“不知道。”她委屈地问,“师傅不信我吗?”
净雪尊者替慕禾操心,“你没去过月锡,不知道有位仙人的审查术比得上搜魂术。知久仙尊说要查,大概是请她过来查。”
“月锡的谁?”
“姬卓也。”
慕禾在净雪尊者的帮助下总算能稳当点走路了。两人步行没多久便见到了久候的齐岚,她见慕禾平安无事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多谢净雪尊者......”齐岚话未说完就被净雪尊者打断。
“小禾平陵的同窗?你谢我是循的什么理。”他挥挥手,“免了免了,这小孩常跟我提起你,对她照顾颇多,该我谢谢你。”
净雪尊者话语不停,又道,“只是现在还得麻烦你赶紧空出间房来,小禾需要治疗。”
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齐岚紧张地看着慕禾想看出什么蛛丝马迹。
慕禾矢口否认:“哪有,就是累到了。”
不料净雪尊者往她眉间一指,毫无预兆地眼前一黑,整个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小禾?!”齐岚赶紧快步去扶。
净雪尊者摸摸留长的胡子,“死丫头就会硬撑。”
沉重的眼皮支起一条缝,再次看到寝宫的床幔,又安心地闭了回去。
灵力顺着筋脉运转一周,净雪尊者的及时治疗避免了它堵塞的情况,除了运行起来有点吃力发酸,其它都还不错。
慕禾撑着手肘慢慢坐起身来,远远地瞧见了挂在墙上的日历,距她昏睡过去已过一旬。
“醒得这么快。”这有点超过净雪尊者的预料,他认为以慕禾的伤势,再躺个三个月才合适。不过既然醒了,净雪尊者也好打个招呼再离开。
“左行白怎样了,有降罚吗?”慕禾见净雪尊者过来赶忙问,“她上次过来没经授权。”
“结果没那么快出来,现在在禁足。不过有些事你要明白。””净雪尊者语重心长道。
慕禾自然是明白的,“......好。”
“文家子嗣单薄,前一个文峥还下落不明,现在文铉又去世了,即便这事与你无关,他们也会迁怒于你。”净雪尊者给慕禾分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