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无所顾忌,你之软肋却是他之利剑。与其斗智时少不得要花几倍心力。于大局考量,扼住他咽喉时却也要留他一命,继续坐在那把椅子上,见他张扬。”
话至如此,谢温晁忽笑了一声。
“于此来说,沈将军倒也并无那般讨嫌。至少就黎民百姓来说,他与我站在一边。以往我只厌他愚钝,但天下愚人千千万,并不少他一个。”
“我曾是对他十分耐心的。”
谢温晁口吻轻缓,带着似有若无的三分遗憾。
谈起这些话题,谢温晁常日里身上那种过于温和善意的表象才逐渐冷淡,这让沈清祠无端想起了民间的那些传闻。
传闻里这位长公主可不是什么好相处的性格,漠冷无情,心如铁石……不过喜怒无常手段狠辣这些倒还是有待商榷。
虽想着这些,沈清祠还是接上话道:“那只是我同他之间的过节。”
这话说得冷淡,好似要划分开楚河汉界般。沈清祠犹豫了一瞬,还是加上了句解释:“我认可你的看法,不必因我而……”
谢温晁轻笑着打断:“谁在乎他究竟如何。”
她直起身子,安闲地理了理身上披风,无意间嗅到某种似曾相识的气味,意外分辨下正是刚刚从沈清祠指尖嗅到的,原来除了那人常年来焚香制药的降真与药香,还多了自己衣上的冷杉花木香。
意识到如此的谢温晁不免失笑于自个方才的愠恼,原是自己同自己恼了半天,实在愚笨。
好心情地弯起眼来,靠进椅背,指尖轻敲扶手摇头。
“我并非觉得麻烦。于我而言也只是稍微动些头脑。但这朝堂上已太久未出现聪明之人与我斗棋,有的只是无限庸才一步一步跌破底线,用越发劳民伤财生灵涂炭之计将苍生放上天平,来威逼胁迫于我。”
“我并非不会那些手段又或计谋。也并非不喜或讨厌。某方面讲,它们甚至十分有效。故而……这太过无趣。”
“执法者须秉持良知道德与公义,知制法之初所为统治。统治何物?所谓百姓。上德不德,以得民心。恶人胁不识之人如猪狗虫豸,正者视不识之人却如衣食父母。畏手畏脚,投鼠忌器。”
“清祠。”
谢温晁唤她。
“这本是皇帝应当在意之事,而非我当管。非我可管。沈边之事,我或怒或愠,只需反映出他所作所为应得的后果代价。我无需知晓他是怎样的人,有什么难言之隐,曾经历怎样的前尘往事……那于我而言并无意义,也无价值。”
“我不需要对他有什么看法,自然也谈不上改变。”
谢温晁微微低头,语声淡然平和,如清风过雪。
沈清祠抿唇,眉目软了几分,口中却清冷。
“……狂妄。”
谢温晁轻笑出声,没有否认这个评价,只是舒展眉眼弯着唇角,摇头道:“事实总不如我所愿……凡尘俗世太多无趣之事,毫无价值。与其多费口舌谈论这些,不如告知我,你今日穿着什么?”
沈清祠怔了怔,意识到她话中的含义,望她的目光好似被倏然烫了下,侧眸躲避,口吻仍声色不动:“我有什么好聊的。”
谢温晁白纱后的眉目弯弯,故意低落下嗓音,好似失落:“我太久未见你。”
沈清祠心中微动,故意曲解避而不谈:“我们不是日日都见么?这些时日你哪日未见过我?”
“——你不想见我?”
谢温晁声色正经,“不”字说得清晰,话末尾音却弯弯,如一只小钩子钓着人心。
沈清祠常时向来不适应这般坦诚相待,看那人也有逗自己的意思,索性也接着话讲:“不想。见多了也嫌烦。”
“那又为何将自己的衣衫留在我屋内?”
谢温晁问完这句话,似是终于忍不住了,以手扶额,身形微颤,白皙修长五指伸展却只为遮住面上太过明显的笑意。
沈清祠默了默,牙咬得咯吱一声:“殿下未免太过自恋。”
谢温晁笑着摇头,温声道:“我只是一直在等。”
“等什么?”
“等你。”
谢温晁撑着脸侧头面向她,向她伸出一只手摊开在桌面。好似意料到她的疑惑,收敛了笑意的眉眼也温柔似水。
“——等你什么时候说想我。”
沈清祠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早已下意识将手放入她手心,那样自然而然的举动,好似完全不会过多思考,早已形成习惯。
那样动人心弦的话语,指尖也被人悄然勾住,好似怕她会忽然收手一般,不允许她逃避地收拢五指牵住,是试探也是迫近,霸道的,不容拒绝向对方的领地拉去一分。
可沈清祠破天荒地,那一刻却并没有逃离的想法。
她只是忽然在想,若那人的眼没有失明。
——说出这般动听话语之时,该有多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