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缠的躯体，薄片似的衣衫挡不住想要暴露的欲望，先前还十分安静的房间，顷刻间化身为淫窟。窟中欲兽，又怎可能听懂人言？
杜月寒抓起一个盖在同伴身上的妓子，才发现下面居然层层叠叠了数个人，就像掀开田地里石板下的蚁穴，杜月寒表情瞬间变化，忍着情绪想要让那人交出解药。
可他到底是没想到被药物操控的人会有多可怖。那个妓子嘴角流涎，满脸痴态，手脚并用的想要回到蚁穴，甚至开始扒拉杜月寒。杜月寒手一松，他就迫不及待地重新爬到同伴身上交叠。
惊得杜月寒连连后退。
这些人也中了药？是展剑华跟邢堂的安排吗？来不及想更多，杜月寒奔到门前用力敲门，焦急万分，很快便汗湿层衣。
“邢叔！你开门啊！我知道你在外面，你快开门！你知道我为什么必须要走，你不能这样啊邢叔，邢叔！”
咚咚咚地拍门声后，突然传来一声叹息。
“唉……”
“邢叔？”杜月寒精神一振，又抓紧敲门。
“邢叔，月寒求求你了，你开门吧，再这样下去会出事的！你们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不是说，我父建立的衡教是一个自由国度，教中之人虽不以正义自居，但也绝不行作奸犯科之事吗？那这又算什么！我拿你们当家人，也理解你们一心想要复兴衡教才会有许多过激举动。我非常感恩，这段时间你们待我很好，所以有什么事大家说开了就好了，何必闹成这样呢？邢叔，我求你，快开门啊！”
话音落，杜月寒便猛地咳嗽起来，没想到这药效如此猛烈，每说一句话就让他心血翻涌，好像强制压抑的关隘就要被突破了。
靠着门扉缓缓滑坐了下去，杜月寒青筋暴起，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呼吸反而愈发闷痛。浑身也似火烧，汗水将发丝都浸湿透了，黏在皮肤上，凤眸中亦浸染出雾似的薄红。
“邢叔……求你……”
门外，好一会儿才重新传来邢堂的声音。
“既然你理解，为何不听我们的话乖乖登位呢？你就不想继承你父亲的衣钵吗？我们明明都已经将路给你铺好了。少主啊，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你！”
一连串诘问问得杜月寒沉默，偏头贴在门前。
“唉，也许你展叔说得对，当年要是没有那档子意外，由我们抚养你就好了。都怪当年我们太奋力阻敌才会被那杜错奸人钻了空子，将你抱走！少主啊，是我们对不起你，对不起老教主！”
“邢叔……”
“你展叔知道你忘不了那个小子，所以才想了这么个办法，你莫要怪他，少主，他也只是希望你能收收心，早日走上正道。我走了，你……好好过，天亮后我会来开门。”
“不，邢叔你别走！邢叔！”
听到脚步声，杜月寒慌忙呼唤，然而这只是无用功，不但如此，那些伶人不知何故又朝他奔来，如发情的兽，满脑子只有原始的□□欲望。
强撑着身体站起，杜月寒抓着寒月剑，然而身后是紧闭的门，身前是发狂的人，从未想象过的画面，居然就在自己身上降临了。
“大哥。”邢堂走近一步。
“这真的能有用吗？”
面前，展剑华背身负手，只道句：“为情所困，目无远志，不堪大用。”
“大哥，你是要？”邢堂疑问道。他听出展剑华话里之意，只是不敢确定。
“就算他如何无能，都暂时不能放弃。”转过身，展剑华对邢堂交代道。“明早再去看看成效，反正定好的登位时间不能改，在那之前，我们要想尽办法扭转他的心意，让他彻底为我们所用。至于其它的，你懂的，一切照旧。”
“大哥，我觉得少主是个很善良的人，他是真的把我们当成家人。我们这么做……”
“那又怎样！”展剑华厉声斥责，一边逼近了邢堂，目露骇人凶光。
“你是在质疑我吗？”
“不敢！”邢堂忙低下头认错。
“好兄弟。”展剑华看着他，一只手忽然往上拍了拍邢堂的肩，目光也跟着柔和几分。
“谢谢你们帮我，特别是你，阿堂。”
“大哥……”邢堂抬起头，满眼感动。他愿意永远臣服于大哥。
“你放心，我知道错了，我不会再动摇了。大哥，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兄弟。”
“这是当然。”展剑华露出微笑，伸手将邢堂抱进怀里，一边轻拍他的肩背。
“这不是已经做了大半辈子了吗。”
第二日清晨，二人坐在一块儿用饭，派过去开门查看的手下也回来了，急急忙忙的，大冬天的居然将汗都跑了出来。
“慌什么。”展剑华自顾自吃菜，看上去早有准备。“里面什么情况？少主呢？他想通了吗？”
“少主、少主他！”
“他自己来了！”
话未尽，外面突然砰砰砰丢进来了数个衣衫不整的男人，哎哎哟哟地，起不来。
紧接着，杜月寒也从门外走进，见展剑华跟邢堂在吃饭，便退后一步见礼。
“展叔，邢叔，月寒见过二位长辈。”
展剑华微微一怔。
面前的青年衣冠齐整，除了眼下淡淡青黑外看不出半分疲惫，更看不出有任何异样，且又把人带到这儿来，莫不是昨夜并未使用，现在过来兴师问罪？
“少主，你这是做什么？”抬起鹰目一瞥，展剑华放下箸沉声道。
“他们……”
杜月寒紧紧盯着展剑华，心知不能急。此事虽是展剑华一手安排，却不见得会在自己面前承认，只怕还反而会被他倒打一耙。盲目质问，以他的武功，自己一人难以抵挡。
“昨夜这些人扰我清眠，不肯离去还说什么被逼无奈。月寒虽有心救救他们，但可惜自己也是身在笼中。几番劝说无果之下，拿不定主意，只好一早过来求教二位长辈。求展叔给个解法。”
一番话，杜月寒说得诚恳有礼，倒真像是什么也不知道。展剑华看着他，又看看地上那些伶人，同样一副坦荡模样。
“少主可怜他们，不妨先说说自己的想法？”
狡猾的老头有心戏耍，仗着武功高强，便以为能将所有人所有事都牢牢捏在手心里吗？杜月寒握紧拳，继续不卑不亢，沉着应对。
“若得自由，自然是最好。”
移开眼，杜月寒看向那些缩成一团的伶人。
昨夜，他打晕他们才有空为自己逼出药力，只是这些伶人却难办，冬日里用冷水激，他们没有武功身子又普遍瘦弱，根本不是办法。最后还是由他一个一个为他们运功逼出药力。纵使他内力再强，一整夜折腾过后也实在难以为继。今晨本就是强撑着精神过来讨要说法，杜月寒只觉眼前一阵阵发黑，说话都快要分不出气力了。
然而，他还不能倒。
“不过他们罪大恶极，欲行不轨……”话锋一转，杜月寒望向展剑华道。“虽然说是有人主使，但也是帮凶，不可轻易放过。”
“哦，那么少主你想要？”展剑华好奇道。
“还是让我护送他们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杜月寒抓起一个瑟瑟发抖的妓子答到。“还有什么比让他们继续过从前那种悲惨生活更恰当的惩罚呢？我有意招揽，他们却冥顽不灵，既如此，不如送回去自生自灭，也省得让人脏了手。展叔觉得呢？”
四目相对，谁都不落下风，展剑华欲从杜月寒眼中找出些不忍之类的软弱情绪。无果，淡然一笑。
“既然少主想好了，那便依你的。不过护送他们回去你就别管了，好好准备过两日的登位大典吧我的少主。”
“那可不行。”
丢开手中那个妓子，杜月寒皱眉，装作不高兴道：“背后主使没问出来，要是还不能去亲眼看看他们的惨状，那我岂不是亏大了！我一定要亲自护送他们，他们要是敢有半点不老实，我就打上一打，让他们知道后悔。放着我这个未来的教主不要，包庇一个连面都不敢露的懦夫，是不是亏大了？”
说完，空气静默了一瞬。
“啪啪啪、”
突然，展剑华拊掌大笑。
“好，好哇！说得好。”
起身走到杜月寒身边儿，展剑华极欣慰的拉起杜月寒的手握住。“少主既然有此气魄，何愁我衡教未来不能开疆拓土光复壮大？去吧，少主，我们等你回家。”
“多谢展叔，邢叔，月寒告退，一定去去就回！”杜月寒抱拳。
青年就这么领着那几个妓子走出了大门，邢堂吃惊的看着这一幕，又看向展剑华，一时惶怕又疑惑。
“大哥，这、他、我……”
展剑华抬手制止。
“你说他为什么非得出去呢？阿堂。”
“他一直想要出去找人，就是他来时身边的那个男子。不愿意登位，也是为了他。”
“对，那就让他去找呗。”
“可我们刚刚才找到他，再放出去，还找得到吗？如果他不肯回来呢？”
“不必担心，他会回来的。不见棺材不落泪，有些人非得如此。不过今日他倒是让我对他有了些改观。阿堂，你见过老教主吗？他们现在可真像啊。”
展剑华勾唇一笑，望着门外，眼神愈发阴冷。
“一样的……冷酷无情。”
杜月寒出去后，还有几个衡教弟子跟着他。说是一同护送，但杜月寒知道实为监视。
还好的是他的武功对付展剑华等一干老头儿没把握，但对付这些人却是轻轻松松的，简单糊弄几下过后便成功逃离了他们的视线内。
杜月寒一路朝着客栈奔去。
多久了？与一尘分散一月有余了，他终于找到机会逃出来。蓝天白云，风声烈烈，就像那天。真令人欢喜！
他还在等着自己吗？杜月寒不知道，他没有这方面经验。
“一尘！”
拍开那间他们一月前居住的房间，杜月寒太过激动，忘了许多，结果看见房内现住的是其他人，脸上刚洋溢起的笑便凝住了。
他直接转头又奔下楼去找掌柜和小二。
“就是一月以前，我和他一起来的，一黑一白两匹马，我们包袱不多。他长得很英俊的！你一点印象都没有么？那、那些东西呢？我的马，他们都去哪儿了？不会都不在了吧？”
拉住小二的手，杜月寒急急询问到，他模样急切，语带颤音，令小二惧怕，又动容。
“唉呀客官呐！”撒开杜月寒的手，小二哥端着餐盘想离去。“我们这里每天接待那么多人，哪里都能记得住？不过一月前确实有一黑一白两匹马的马车从这里出发。车上两男一女，那小姑娘啊，别提多水灵，那才叫令人过目难忘哩！”
时间仿若在这一刻不再流动，世界亦逐渐于耳边隔开，凝滞的状态，轰然当头喝棒！
杜月寒一震，接着不言不语的转身离开。那小二只当撞见个疯子，摇摇头干自己事去。
杜月寒又迷茫的走上街头。
不知身边都路过了谁，只在走到那卖艺的摊位前才有了些反应，心中泛开怅惘。
人去楼空。
他们都走了。
偏偏展剑华的人此时又找上了他。
同样的位置，不同的境遇。
“少主，我们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