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在江湖行走,皮肉外伤在所难免。简忻虽不精通岐黄之术,普通外伤的知识多少知道一些。
那伤口为利刃割裂,大约伤在三、四天之前。奇怪的是,经过一晚上剧烈扯动,却严丝合缝,似乎被什么胶质牢牢粘连在一起。皮肤虽没有破裂,但内部流出的鲜血无处宣泄,所以伤口周围肿胀异常。
简忻从来没见过如此奇妙的粘合技术,好奇的琢磨许久,用手指轻轻触摸了一下,还是不能确定那透明的物质,于是低头凑近使劲闻了闻。
一层鸡皮疙瘩蓦然浮现在伤者的皮肤上。
简忻嗤笑着回头,陈浥尘果然暂时恢复了意识。
“冷……”
简忻拽过被子,覆住陈浥尘身体,觉得里面的人如同被重重谜题包裹的茧。
“我去找大夫?”简忻建议。
“不用。”
简忻尴尬的站了好一会,说:“呃,我帮你处理也一样,不用请大夫。”
出去一会,简忻再回来时拿着纱布火盆刀剪之物。小刀高温消毒后,在清洗后的皮肤肿胀处划出几个十字小口,引流出大量脓血,撒上金创药,妥善包扎。
简忻的动作相当麻利轻捷,处理完伤口,陈浥尘太过虚弱已经沉沉昏睡过去。简忻在屋中床上收尾性的扫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那张惨不忍睹的土脸上……
摇摇头,因为潜意识里那一点点的负疚感,简忻决定屈就一下,为出土文物解决解决迫在眉睫的个人卫生问题。
泥土下的明威将军终于回复本来面目。
浓重的直眉,高挺的鼻梁,面部线条立体鲜明,而嘴唇下颌的轮廓却异常柔和,带着几分脆弱的精致。
是个人才嘛,简忻拍拍伤号的苍白面颊,很有成就感的终结了今晚的战斗。
第二天一早,简忻再次推开陈浥尘的房门,床上空空如也,放在床边的干净衣服也不见了。
伤没好到处乱跑什么,简忻觉得那人颇具自虐倾向,想到随身的金疮药用去大半,便跟人打听好药铺的方位,买药加逛街,消磨离京前的最后时光。
广济堂是京城最大的店面,里面的坐堂郎中口碑甚好,前来求诊的病人络绎不绝。小贩们看中药铺的人气资源,在门外摆开一溜摊子,卖些食品器具杂物。
简忻买完药,发现一个小摊前围满了行人,忍不住凑过去看看究竟。
那摊主原是个变戏法的。地上铺一块白步,倒扣三只瓷杯,将一枚铜钱放进其中的一个杯子下面,两手极快的交换瓷杯位置,停下来时让众人猜猜铜钱的所在。
围观行人纷纷掏钱,大呼小叫的押注赌博。简忻留心观察了几局,发现奥秘全在那杯子的机关上,笑了笑准备离开。
摊主见简忻不上当,冷下脸,拉住简忻的袖子,“客官不能白看啊,总得赏几个钱再走。”
简忻摸出一块碎银,放在手心,笑眯眯的问:“要赏钱么?”
“谢……谢大爷赏脸……”摊主两眼放光,急忙伸手去拿。
“别着急。”简忻将手臂缩回,“看好了再拿。”
修长的手指动了动,银子仿佛被赋予生命,在五指之间跳跃翻飞。抬起另一只手,双手交叠翻合,那银子先是不可思议的静止于空中,之后幻化成点点银光,精灵似的在两手中翩翩起舞。
春日照耀下,简忻风姿神秀,同那银光交相辉映,恍如天人。围观众人目不转睛的盯着简忻一举一动,俱是心醉神迷。
“看好了?来拿银子吧。”一语既出,简忻倏然停手,大家这才依依不舍的从仙境中跌落尘埃。
实打实的手上功夫啊。
“左手,右手?”简忻歪着头问,绝世容颜充满了不搭调的天真童趣。
摊主一楞,望着简忻握拳的双手,这才琢磨出味儿来。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大概猜了也是白猜吧。
然而,不猜更不死心。
摊主想了一会,咬牙道:“左手,不,右手!”
右手打开,空无一物。预期和结论完美相符。
摊主的脖子粗了一圈,阴□□:“耍我?”
“耍的不是戏法么?” 简忻挑眉故意问道,然后闲散的把手背到身后,“我看过你的,你看过我的,大家不赔不赚,足够两清了吧。”
摊主风干橘子般的老脸冲出一抹艳红,羞恼之下一把抓住简忻的胳膊,“你知道这是谁的地盘,竟敢跑来捣乱!”
朝两边使个眼色,呼喝道:“街坊邻居们啊,有人敢在咱家门口闹事赖钱,大家教训教训他,别让外地小白脸骑在我们脖子上拉屎啊!”
围观众人如梦方醒,记起自己的角色,掳胳膊挽袖子,团团围住简忻。
来得好啊!简忻嘴角一翘,正想给他们吃点苦头,忽然发现摊主盯着自己身后,满脸尴尬的说道:“小……小仙姑,您怎么来了。”
其他人一听此言,齐刷刷放弃了本职工作,争先恐后的背向战斗目标,朝那小仙姑致意问好。
简忻早已感知身后来人。
那人脚步细碎,呼吸清浅,应该是名少女,年纪十五六岁之间,行走时体内并无气息控制,显然不会武功。
眼见一帮市井混混对那小仙姑满脸崇敬,倾慕之情发自内心,简忻不禁好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震撼人物?
转头一瞧,那少女眸子亮亮的,正看着他。
饶是简忻拥红倚翠阅女无数,也是微微一怔。
那是看着便可以忽视其他一切的眸子。
可以忽视那鹅黄衣裙下,盈盈一握的窈窕腰身。
可以忽视身后绚烂桃花掩映下的凝脂肌肤,琼鼻樱唇。
只是清澈,纯净的眼神,无言对视,流水般润泽了简忻的感官思维,心也慢慢沉浸在一片安详静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