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白骨通天塔

之三十六、心坏掉了

（总263）

司命离开真晓真晓爷爷家的地下室，闪身来到“回灵殿”前的广场。“雪峰城”是驼驼国的首都也是圣城。“回灵殿”位于“雪峰城”的中心，更是“驼驼国”最神圣的所在。

栽种在广场中心的大榕树不但没有毁于战乱，还从五棵增加到七棵了！也许它真能在这个沙漠国家做到一木成林。

司命想起十七岁的自己曾在这树下遇见一个十二岁的少女。他循着思绪走到树荫下——

那女孩儿有点儿怪，腿脚没毛病却喜欢坐在轮椅上；那个女孩曾经把“自由”给了一只红色气球；那个女孩儿还曾夸他漂亮，说他的眼睛里藏着一个温柔的世界；那女孩儿嫌他太小了，所以不能嫁给他；那女孩儿还说，如果他选择她，他就不必夹在平平与静静之间左右为难……独一，怎能有贰？那女孩儿好像还说，偶然的相逢，会害了她一生。

十年战乱……那个女孩儿怎样了？是长大了还是已经死了？如果死了，自己见过她的白骨吗？

他想起那女孩儿曾一动不动地望着“回灵殿”看了很久……他也望向“回灵殿”。

常司运无声无息地来到他身边，他感觉到了却没理他。

司命望着“回灵殿”——每到夜晚，整个“雪峰城”的地面上只有“回灵殿”可以点灯，本就是像平地突起的险峰一样的建筑加上璀璨的灯火，晚上看，有种非人间的离世感……

白天的“回灵殿”给他的印象还如十年前一样，像一座巨大的墓碑。

只是他当年不耐久看，现在却看到入神——

据说，那里是亡灵的归处。

十年来，他已经经历了太多的生生死死是是非非……虽然容颜依旧，心境早已非昨。

爸爸、妈妈、祝爸爸、祝妈妈、大姨、大姨父、平原崇光、钦文醉醉、赫赫、米琪尔·关、苑天明还有平平静静、真晓真晓……此时都已化为骨白白留在他身边。

钟无名、平原崇光、钦文醉醉……他们都是“未嗟魔国”的贵族，是享受特权的人，却希望“先死后生塔”倒下；苑天明是“未嗟魔国”的平民，那座塔贬低了他与整个家族的价值，他们却不允许那座塔倒塌。他执意拆掉“先死后生塔”在异地重建，除了为了报复久愿长明，也存了让苑天明亡灵不安的心思。

赫赫怕死，对他却是生死不负；苑天明嘴上说着与他是最好的朋友却挖空心思算计他；真晓真晓一点也不恨他，却赌上性命诅咒了他；大姨为了司运，请十三杀手除掉他；大姨父是个正直的人，却因为爱而包庇了她；平平为了他，让他们夫妻为国捐躯；本以为爸爸妈妈的死是意外，结果却是被步易算计的；陈恕与风宗肃一心为国不顾私我，却被平平利用，成为沉掉北方七岛的借口；静静最爱的是他，却为了战友而慷慨赴死……人心，是有多复杂难懂？

他知道白骨的用途，他能够给生命标价，却还是称不出灵魂的重量。人死之后，灵魂真有归处吗？

“哥，你既然对‘回灵殿’感兴趣，何不进去看看？”常司运在他耳边说。

“不去。”司命摇头，“我没有虔诚的信仰，不该去打扰那里。”

“做人有时候要学会百无禁忌。”常司运拍拍他的肩，“你真以为住在那里面的人，信仰都足够坚定？”

“司运，你应该有敬畏之心。”

“也许我的敬畏心是真的不够。”常司运不喜欢听他说教，“但是你……对诅咒自己的人也那么好。当个滥好人，也是知敬畏的表现？”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无利不起早？”司命说着手上多出一张纸，“真晓真晓既然诅咒了你我，咱们就可以心无愧疚的用这种纸赚钱了。”

“用这种纸赚钱？”常司运接过纸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忘记这种纸的用处了？”

常司运想起来了，这是真晓真晓当年造出的纸。在这样的纸上滴上自己的血，再将纸寄给远方的人，确定对方收到后就可以随时联系了。

用法是——一方将滴过血的纸点燃，另一方就会有感应，只要双方都将纸点燃就可以立刻视频聊天。烧一张纸可以聊五分钟。

“你会造这种纸？”常司运惊喜地问。

“当然。”司命自信地点头，“我不但会造，我还能把它改进成不管是滴血、滴眼泪还是吐口水都能用。通话时间也能适当延长。”

不管是发射卫星、建设基站还是铺电话线，都不是短时间内能实现的事。但是人与人的互联互通总是需要的，在现阶段出售这种纸将为科魔国带来多大的收益？！虽然刚经历被诅咒，常司运还是高兴到想仰天长笑。

“不愧是我的亲哥哥，赔本的买卖绝不做！”

“是呀，赔本的买卖不能做。”司命又望向“回灵殿”，“但是因为有诅咒存在，咱们两个以后还是能不见面就不见面吧。”

常司运也望向“回灵殿”，“你真的只是因为诅咒，不是因为平平静静的事而不想见我？”

“你能配合平平把戏演到死，又怎么会阻止静静去赴死？”司命淡淡地说，“我能理解。”

“祝风静是军人，我确实是能阻止而没有阻止她赴死。”常司运也冷下声音说，“可你呢？平平那时你可以说是没想到。静静呢？你为什么没有在她身上刻下‘终极守护’？你如果给她‘终极守护’，她还会死吗？没有尽全力阻止她的，只有我吗？”

“是呀，我为什么没有在见面后在静静的身上刻下‘终极守护’？”司命抓住胸口扪心自问。

“哥，你会因为平平静静的死，永远生我的气吗？”

“不会。我有什么资格生你的气？我净做没把握的事，犯的错比你多？”司命的脸色比纸还白，“只是，‘终极守护’的代价太过高昂。我在‘回灵殿’前对所有亡灵发誓：以后无论发生任何事，绝不再为任何人施展‘终极守护’。”

“我也在‘回灵殿’前对所有亡灵发誓：无论发生任何事，我常司运绝不谋求第三次重生。”常司运发誓时甚至竖起了右手的三根手指。

“司运，哥绝不是不愿再倾尽全力保护你。”司命与他四目相对，“让我替你死都可以。但是，真的没有谁的生命可以用牺牲无数来成全。我为了在你身上刻下‘终极守护’，曾失去所有魔力。我以为我已经付清了所有代价。目睹平平的最后一战，我才知道……”司命话没说完就捂着胸口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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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命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居然是——剑灵女皇正俯下身体一脸忧虑地看着他。

“你干吗用这种表情看着我？”司命吓的抓起被子一直拉到盖住下巴，“你不会是假的吧？”

“朕怎么可能是假的？”看到他醒来，剑灵女皇直起身体恢复了高冷范，“朕只是发现——对朕来说你是个比较方便的存在。如果你死了，朕会面临不小的麻烦。你能不死还是不死的好。”

“我怎么会死？”司命被她说的莫明其妙，他光看天花板就能认出，他此刻身在蓝鹿国的王宫内，“别人杀我，你会护着我。我又不会自杀，怎么死的了？”

“朕的确认为你是个绝不会自杀的人。但是朕似乎低估了你们人类的复杂与脆弱——”剑灵女皇轻轻地摇摇头，“这里的医生说你的心坏掉了。如果治不好，必死无疑。”

“我的心，坏掉了？”司命抬起右手摸胸口才发现自己正在输液，因为刚才的大动作，血水已经回流。他干脆将针头拔掉，拔掉针头的时候，连接在他身上的一些仪器又有所松脱，结果他周围的各种仪器发出各种警报声……恍惚间，他似乎又回到了天天生病的童年。

随着警报声响起，茜瑞·洁节，艾修·蓝鹿以及好几位大夫推门冲了进来！

剑灵女皇无视他们的忙乱继续对司命说道：“你的心是被你自己弄坏的。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我没看到你服毒也没见到你拿利器扎自己，心怎么会坏掉？”

司命不理她，而是做手势让冲过来的医生们不用着急，自己没事。

然后问医生：“我的心脏，问题严重吗？该怎么治？”

医生们转头看女王。

茜瑞·洁节示意他实话实说。

看起来派头最大的一位医生说：“以目前的医疗水平，想要治好您，只能实行心脏置换手术。而您的体质特殊，适合的捐献者，恐怕只能是您的亲弟弟。这件事，科魔国的那位元帅大人也已经知道。”

“好，我也知道了。”司命点点头，“请你们先出去吧。”

医生们又看向女王，女王点头后他们鱼贯离开。

医生们走后，司命很直接干脆地对茜瑞他们说：“我不需要更换心脏，我也不会死。魔法是可以治病的，我一定能找到方法。”

“我们相信魔法无所不能。可是，”艾修·蓝鹿担忧地皱起眉头，“您当年也想用魔法为陛下的母妃治病，结果却并没有成功。”

“那时是那时，现在是现在。”司命坐起身用十指当梳整理茂密的乱糟糟的卷发，“这次一定会成功。因为我用自己做实验，赌一场，一翻两瞪眼，胜生败死。”

在场的三个人都觉得——挖出常司运的心救他，是一件完全可以执行的事情。但是他们也知道，司命是绝不可能接受的。只得用忧虑的眼神看着他。

“你们不用担心。”司命笑的很轻松，“在我能用魔法自救之前，我会当一名最好的病人，完全配合医生的治疗。打针吃药，是我的强项。”

“老师，您知道我不是一个听话的学生。”茜瑞·洁节进屋后第一次开口说话，“我相信魔法可以治病，但我也知道您不是个足够坦白的人。如果不是过分压抑自己的感情，您也不会生病。研究需要时间，如果在这期间您的身体恶化了，我一定会跟剑灵女皇合作将常司运的心挖出来给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