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白骨通天塔
之三十四、白骨街灯
（总261）
司命再次不理久愿长明。他开始在身边的骨白白身上刻新的阵图，同时指挥一批骨白白从最顶层开始拆除“先死后生塔”。
“先死后生塔”不断地变矮，司命再加工过的骨白白也在不停地从“未嗟魔国”消失……
久愿长明眼睁睁看着“先死后生塔”一寸寸消失，向来不多情的他，居然开始了解“一寸相思一寸灰”的心境……他不惜违背良心，不惜欺骗司命，不惜伤害整个世界……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拯救“未嗟魔国”。不管在别人眼里“未嗟魔国”是多么渺小、多么怪异、多么不正常的存在，对他而言，这里是他无可替代的祖国！他不能接受这里被世界遗忘，被时间删除……可是现在，“未嗟魔国”的瓦解近在眼前，他却无力挽回。最糟的是：这个结局是他为“未嗟魔国”招惹来的。
“白骨法师，这个世界是需要‘先死后生塔’的。你要拆了建新的可以，你要改名也可以。能不能请你在旧址上重建？”久愿长明几近卑微地说，“它的存在是一定要占据一些空间的，可不可以就在我国？”
司命不理他。
司命在来之前就向他的女学生，年轻的蓝鹿国女王茜瑞·洁节要到了一片位于赤道的沙漠。那里寸草不生，资源也早被开采完了，是真正的死亡之地。他早就决定要将代替月球稳定星球的新塔建在那里，建筑材料就是他亲手刻上阵图的累累白骨。
“先死后生塔”变矮的同时，新塔正在长高……只是这一切，他没兴趣向久愿长明解释。
随着“先死后生塔”一层层的被拆掉，本该终生守塔的魔法师们陆续从塔的深处走了出来。
他们全都脸色苍白，看着变矮的塔，望望真正的天……有人麻木，有人疲惫，有人失落，有人若有所思……几乎没人对司命表现出敌意。
这十年来，随着大阵的逐渐崩溃，不但是外界的极端天气频现，国内也是“天灾”不断！他们明知“天灾”是怎么回事却无力阻止。以前的“未嗟魔国”虽然没有晴朗的天空，富足的生活，可至少拥有平静与安全。
这十年，真是什么也谈不上了。久愿长明一直恩威并施地要求他们为这座塔留下，因为这是人类崇高的理想……万事有始有终，如果“未嗟魔国”就应该这样走向终点，那对他们来说也是解脱。
司命问他们：“你们这里一直是土葬吗？”
“啊？”众人诧异地看着他。
司命一边刻着手里的骨头一边说：“我说过‘谁也不许入土为安’，你们也生活在星球，当然不能例外。我平等的需要每个人死后留下的骨头。”
“未嗟魔国”与外界相通后得到的第一项公平待遇是——百年之后，化作“骨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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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在世界范围内结束了。重建却是那么的艰难！
枉死的威胁变小了，人们却更清晰地感受到生活的不易。
战前，曾有一条信息轰动全球——那一天，“星球”的总人口突破了一百亿！
现在，虽然各国没有条件进行精确的人口普查，白骨法师却利用骨白白比较准确地做了统计——四舍五入之后，全球现存人口约7.77亿。
如果时间倒退四五百年，这个人数也不算少。现在，这个数字却是那么的寂寞……
十年战乱，各国的基建都被损毁殆尽。除了军队还能看到现代化高科技。绝大多数平民的生活几乎退回到刀耕火种的水平。许多地方的人，像部落一样以家族为单位散居在各地求生。
和平来临，各国想将人口聚集起来重建城市，却发现夜间照明居然是解决不了的难题。
建发电厂，重新规划铺设线路都需要时间。虽然体积小，续航能力超强的电池得到了大力发展，可有多少人能买的起？就算买的起，材料稀缺，产能也跟不上。
被聚集起来的人们，却在衣食住行各方面都得不到保障。白天还好，一旦黑暗降临，抢劫事件层出不穷……当然可以点起灯笼照明，可是蜡烛、灯油都贵到离谱！许多人只能住在临时搭建的木屋甚至是帐篷里，一旦失火，一烧一大片。挂出灯笼的地方，灯笼常常被偷。
增强警卫？
百废待兴，干什么都需要人力，哪里能腾出那么多人手专门负责夜间巡视。
战乱结束于南半球的冬天，适合人类生存的大陆多数集中在这边，人类的夜晚显得格外漫长。急于重建的人们，日落后也想加班加点，却不得不在寒冷与黑暗中心怀恐惧的逼着自己入睡。
与其指责“人性本恶”，不如承认，那是在十年战乱中磨练出来的求生本能。
这一天，世界各地的人们都目睹了一个奇景——光天化日之下，许许多多的骨白白肩上扛着长长的竹竿排着队的走进人群聚集区。
“它们要干什么？除了抢死人尸体之，它们还要打活人闷棍？”正当人们惊疑不定时，它们纷纷确定目标后停下脚步。
它们有的停在商户门口，有的停在住户门口，有的停在有人居住的帐篷入口。初步规整出来的街道，它们更是每隔几十米就停留一个。
然后，它们统一干了一件事——将扛在肩上的竹竿扎进地里插稳，然后再用绳子缠住脖子将自己挂在了竹竿上。它们的胸前还挂着一个用其他动物的骨头做成的牌子，风一吹，它们就滴溜溜地转，骨头与骨头相击还能发出哗啦啦的清脆响声……
看到的人们脸都绿了！白骨法师这是要干什么？送给每家一个吊死鬼？他还能更缺德点儿吗？
后来，稍微细心点儿的人发现，它们胸前的牌子上写着字：
“只要你愿意献出一秒钟的生命，你就能为大家带来七个晚上的光明。
如果你愿意用生命为大家带来光明，请握住骨白白左边的从上往下数的第七根肋骨，并说出我愿意。”
“这是什么意思？白骨法师是想要我们的命还是要给我们点灯？”
“白骨法师是能信的吗？献出生命就能换来光明。你们谁听说过这种事？”
“就算真的能亮灯。白骨法师收走的，只是咱们一秒钟的生命吗？”
“就算只是一秒的命。你们也看到了，一秒只能亮七晚，之后想要点灯，还得拿命换。这是个要用命填的无底洞呀！”
“就算能亮起来，门口挂个会发光的骷髅架子，多瘆的慌呀！白骨法师就是个变态，神经病！”
人们议论纷纷，却没有人愿意按照牌子上所说的尝试。
有人想拔掉竹竿扔掉骨白白，但只要有人动手，骨白白就会反抗。就算有魔法师相助将骨白白赶走一时，它们还会再回来……
在科魔国的一个城市里，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儿相信了牌子上所说的话，她伸手握住了骨白白左面的第七根肋骨并说出“我愿意”。她感到被魔法阵笼罩了一秒。因为是白天，之后什么都没发生。
于是围观的人们说：“瞧，你果然被白骨法师骗了吧？杀人不眨眼的白骨法师能有好心眼？他的话也是能信的？你是光长脸蛋不长心吧？”
可到了晚上，被女孩儿摸过肋骨的那个骨白白，心脏的部位亮起一盏鹿角形的灯。灯光是明黄色的，在阴云密布的夜晚，显得温暖而明亮！足够明亮的，哪怕是只骷髅也并不恐怖。而且当鹿角灯亮起后触摸骨白白还能感到可以暖手的温度。
看到明亮的灯光，女孩儿笑了。她决定付出一小时的生命点亮三千六百盏灯。她不是只在一个地方点灯，她后来点灯的足迹几乎遍及全世界……
有了第一个点灯后平安无事的人就有第二个、第三个乃至无数个……人们发现为自己或是为他人点亮七个夜晚的灯一点儿也不难做到。这次我支付下次你支付，再下次他支付，很简单的就变成了过命的生死之交。至于每次支付的生命是不是只有一秒，刚刚经历过战乱的人们，其实并不真的在乎。
很快，立在各家门外的，立在道路两旁的，挂在竹竿上的骨白白们都在夜晚亮了起来。人们很自然的把它们叫做“白骨街灯”。
明亮的灯光真的能温暖人心。因为白骨街灯不进屋，室外比室内明亮，人们渐渐习惯了在室外聚集。孩子们在白骨街灯旁读书写字，大人们在白骨街灯旁或工作或做家务。
坑坑洼洼的广场周边也有白骨街灯。人们将广场稍微平整之后会聚集到那里唱歌跳舞，有庆典的时候更是彻夜狂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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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灵女皇与司命一起站在高处俯视重新亮起来的人间灯海。
她凝视了人间数千年，旁观过无数灯火的明明灭灭。只有这次最特殊——照亮人世间的不是火不是电不是荧光……而是人类的生命在发光！
“你这样的人品，在人类当中应该是在好人之上。”剑灵女皇的语气中难得的有了些感情色彩。
“你都不是人，怎么界定好人与坏人？”司命的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凭什么判断我在好人之上？”
“在我这个不是人的看来，不故意干坏事的人就是好人。而你不但尽量避免干坏事，能强迫别人服从时，也愿意多花心思让别人心甘情愿。自然是比好人更好点儿。”
“我想当好人。我不相信当坏人比当好人轻松。但是你也不要把我想的太好，骗子也不强迫别人。”司命左右歪头活动了一下脖子，“我是在让人们习惯支付生命。我不知道我开的这个头是对还是错。我没有故意干坏事，可我也不确定我干的是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