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泽锐在心底“卧槽”一声,暗感这里的管理制度的腐败,两个棉花糖意思意思就好了,还不够??
他痛批了一顿面前人模狗样和自己穿着一样蓝白校服的人,咬咬牙,开口道:“你哪里不够?那么多人我只给你了,再说了,看我刚转来的份上你就不能不记我啊?真是没点儿人情味。”
那人转过头来,眼神像是猫看到老鼠一般紧紧钉住自己,顾泽锐后背忽然发凉,但也只是一瞬间,那人忽然开口,声音不似质问而似自问:“没人情味?”
顾泽锐听不出来话里的真实感情,以为对方是说不得开不起玩笑的那种人,于是连忙开口:“有有有,太有了,你别跟着我了。”
他担心再走下去就能让这人知道了自己班级,于是连忙顺着对方的话哄,想着赶紧把这尊大佛请走,没注意到那人脸上落寞的神情。
那人突然出口喊了他的名字,声音透着说不出口的情绪:“顾泽锐。”
“啊?”
夏季的风吹到人的身上是很暖洋洋,是很舒服和煦的,可是现在这风吹在顾泽锐身上,他倒是觉得跟冰凉的游蛇一样在他肌肤上面爬,欠欠的,让他心没由来地很闷很烦躁。
于是他又“啊”了一声。
心很痛。
一阵风袭来,那人嘴倏地抿得很紧,肩膀忽然有点颤,肌肉正在紧绷,似乎在极力压制自己。
身上不对劲的顾泽锐也感受到一旁人的不对劲,连忙停下脚步,转身胳膊一松掉下滑板,滑板发出“铛”的一声,接着滑走。
但顾泽锐已经没有心思去追滑板了,他双手撑在面前的人肩膀上,低着头凑上去观察着,声音急促:“我靠你干什么?我没怎么着你吧?你能不能行?”
那人只是又喊了一声:“顾泽锐。”
顾泽锐也有点着急,语速很快,急得甚至带上了点地方方言:“欸有事你倒是说啊,你光叫我名字干什么?”
那人露出半轮漆黑的瞳孔,几乎是没有了丝毫的光亮,像是黑暗中蜡烛熄灭的前一瞬,面色有点阴沉,又有点脆弱。
顾泽锐心没由来地一颤,小心翼翼起来,声音也没了刚才的气势,开始担心起来:“你是不是不舒服?是我气到你了吗?你要不要去医务室?医务室在哪啊?”
手臂忽然被抓住,被很深的眼眶骨包裹的眼睛瞳孔骤缩,露出来一丝毫不可察的祈求,顾泽锐刚想要挣开的动作被这样的眼神软绵地制止。
在电光火石之间,他忽然像是想起来什么,眼睛猛地落下去,直逼胸牌。
——乔别明?
乔别明?顾泽锐抬起眼,又看着面前的男生,明,乔别明,鼻背上的一颗小痣。
乔别明!是他!往事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袋,自己脑海里面的小明和面前的人逐渐重合,顾泽锐忽然大喊:“小明!是你!”
乔别明倏地被顾泽锐整个抱住,身子倒一下不颤了,整个僵硬起来,不过手开始颤巍,有点犹豫地也揽住了顾泽锐的腰侧。
他把头轻轻蹭到顾泽锐的颈窝里,指尖用了点力气,似乎想要嵌入皮肉,但声音很小很顺从:“是我。”
顾泽锐开心极了,听到乔别明的回应,连忙扯开两人的距离,乔别明有些空落地把手垂下,眼睛看向明显冒着激动劲的顾泽锐。
随着拥抱的撤离,顾泽锐看到了乔别明脸上肉眼可见的黯淡,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不知所措。
他忽然尴尬起来,想着自己的动作有点唐突了,于是转移注意,开口:“你干嘛啊?你是不是忘记我叫什么了才在门口一遍遍让我说名字?”
乔别明在现在的顾泽锐面前没了刚才冷得不近人情的味道,一听见顾泽锐这有点嗔怨的腔调,开口也没了以往毫无情绪的冰冷,反而是很急促,带着想要急忙解释的感觉:“没有,我只是……”
顾泽锐打断,不怀好意地凑过去,用肩膀抵住乔别明的一边肩膀。
他鼻梁高挺,嘴唇偏薄,眼睛半眯,高耸到能给眼睛遮荫的眉骨挑着一边的眉毛:“没有什么啊,你刚刚竟然还吓唬我!你记没记我的名字,乔别明?你要是记了,哼哼哼!”
此刻的顾泽锐就像认出来了自己领导是自己兄弟,还是拜了把子,一起打过架的那种。
他整个腰板瞬间直了起来,语气也没了一开始的小心翼翼讨好,甚至是直接当起霸王来,出言就是质问。
毕竟小时候,乔别明全靠自己罩着欸。
乔别明一听见顾泽锐的质问,忽然想起来什么,正色,上前一步,伸出修长的手,揪住了顾泽锐的外套,一言不发地给没被主人系好的三颗扣子扣好。
上面两颗,下面一颗,原本没有正形的衣领也被用指腹细细立好,遮住露出半边的锁骨,然后,乔别明再毫不见外地再把拉链拉上。
没用过的拉链声音有点干涩。
和小时候一样,顾泽锐依旧比乔别明高,没见的这四年两个人都在经历身体抽条的最快时期。
两个人经过发育,无疑都是腿长身长的人,站在一起,一人穿得板正,正略微低头给站没站样,脸上带笑的另一人整理衣服。
很养眼。
乔别明的眼神随着拉上的拉链一直往上攀爬,直到和顾泽锐对上眼。
声音没了刚才的急促,但也没有一开始的冰冷,反而很轻,很温和,轻到像是刮在回忆里的那道风,温和到像是落到车窗上的雪花:“没记,注意衣冠。”
要是被人看见这一副场景,那群管风纪带吊牌的必要惊掉下巴,一向最不好说话,最讨厌和人接触的乔会长竟然会徇私包庇以权谋私!
不仅如此,他竟然不是板着脸让人老老实实战战兢兢自己系好扣子,而!是!亲!自!给!人!扣!扣!子!!!
就给面前这个吊儿郎当厚脸皮一看就不是好学生的人亲自扣扣子?!!
顾泽锐不知道乔别明现在变成了那副样子,以为还是小时候跟在自己后面,总是怯怯的小明,于是毫不在意地让他在自己身上乱动,听到“没记”两个字也毫不意外,甚至还有点蹬鼻子上脸的意思,继续找茬:“那你干嘛给我难堪,还有,你干嘛不直接介绍自己,还非要我看你胸牌啊?”
乔别明微微阖上眼皮,半轮月亮忽然沉寂,乔别明嘴巴轻轻张开,提醒道:“顾泽锐,你没带胸牌。”
这句话的内容和乔别明第一句话念校规的内容一样,但所表达的情感完全不同。
没带胸牌,意味着乔别明不是依靠胸牌认出来的顾泽锐。
那是什么时候认出顾泽锐的呢,是顾泽锐刚刚在他面前停下,还没说话的那一瞬间,乔别明就认出来了他,可是顾泽锐呢?
在乔别明开口喊第二遍他的名字没有得到应有的回应,几乎没有勇气再开口的时候。
顾泽锐才通过胸牌认出来乔别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