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垣没有拒绝,让路悠悠自己稍微拨下衣领,拍下了一张路悠悠后背的照片。
接过手机,她看着里面的照片,黑色的衣领被手指下拉,露出一截光滑的脖领,下方的位置确实有着一处明显的边缘模糊的紫红色痕迹,她很疑惑,开始极力地回忆是哪一天又是在哪里弄到的。
这时候孟垣给了她一些提示,“前天晚上,你也穿着这件衣服,靠在沙发上睡着了。头低下去,那个时候好像还没有。”
所以是昨天弄上去的??
路悠悠回忆着自己昨天都做了什么,除了照常上班,被秦一博堵在停车场,路鸣帮她脱困,再留在爸妈家里睡了一晚。
睡了一晚…
为什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她猜想,“睡觉的时候没有意识,有可能会磕到这个位置吗?”
“也许会,你有什么感觉?”孟垣反倒是问起她的身体感受来。
“不疼也不痒。”路悠悠如实相告。
孟垣像是了解了一样,“其实没事,过几天就能消退下去了,放心。”
“你知道是怎么弄的?”路悠悠还没搞清楚状况,很单纯地继续追问。
“嗯。我不是专业的医生,但是会为了写作积累素材,去看医学类的书。”孟垣看着她的眼神有些晦暗和为难,“据我观察,这可能是过敏的红疹,或者…吻痕。但是你不觉得痒…”
所以更可能是吻痕。最后半句话吞进了肚子里,没有明说。
他这样去判断其实并非空口下结论,他有过女友并且会特意为写作看一些医学类的书籍。
其实磕伤和吻痕有些区别,磕伤按下去会有一点痛,而且颜色是皮下淤青,稍微轻一点的磕伤因为不会引起疼痛所以并不引人注意,但按压还是会痛。但吻痕,出现后几个小时会呈紫红色,并且没有太过明显的按压痛。
这是路悠悠第一次在他面前失态到皱紧了眉头,很显然,最后一种可能最令她感到窒息,她能想到:
没有人可以把吻痕留在自己的脖子后面,如果真的是吻痕,会是谁留的?随即身体猛得一抖,脑海中突然闪过某个人坐在她身边说话的画面,就一下,接着一闪而过,她听不清也看不清,更记不清。
这种感觉尤为惊悚,模模糊糊,像是做梦一样。但如果是现实发生过的事,却什么都记不起来,这就意味着在她完全无意识的期间,会发生很多她不知道的事。
就像这块莫名其妙出现在她脖子上的痕迹。
“吻痕?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路悠悠难以置信,“我昨天睡在家里,而且我真的没有男朋友…”
孟垣选择相信并安慰着她,“那就是我想错了。我的判断也不一定就是对的。”
什么是对的,什么又是错的?这到底是什么,磕伤,红疹,还是吻痕?
路悠悠似乎陷入了无尽的焦灼,她攥住手掌,搓动手指,这是她极其不安的表现,也意味着她的情绪处在混乱的边缘。
“或许你现在需要安慰,感到很难受的话,我可以给你一个拥抱。”
路悠悠已经忍不住想去啃手指了,但听到孟垣说的话,她停下了上抬的手,然后缓缓地把视线移向他。
对方的态度温和有力,不避不让,耐心等待着她的回应。
最终,路悠悠伸出双臂,靠进了孟垣的怀里,这个拥抱并不用力,也挨得不近,甚至只能算得上一个社交场合中互相打招呼的姿势。
孟垣仅是垂着手臂站着,任由路悠悠把双手靠拢在他身后,她感受到了安定,刚调整好自己的呼吸,旋即在这个拥抱中猝然睁大了双眼。
浓浓的夜色中,模糊的记忆里也有一个人抱着她,十分用力,看不见这个人的面容,身体却能感受到他有力的手臂和滚烫的温度,是个男人。
这不是梦,是真实发生的事!
路悠悠意识到了这一点,她从孟垣的身上一点点收回手臂,“我的记忆出了问题,昨天一定发生了什么。”
如果孟垣没有发现这个痕迹,那么路悠悠会很难发现,痕迹一点一点消退下去,这件事也会在她不去注意时就此揭过,但现在不同了,身上出现这块痕迹的时候,一定发生了什么。
“去看医生吗?”孟垣问她。
医生,医院,路悠悠一点也不想去,而且记忆出现问题这种事,是不是应该挂精神科?
路悠悠摇了摇头,“确认这到底是不是吻痕?还是,去医院里确认我的记忆到底有没有出问题吗?我有百十之八十的把握能够确定,还是不去了。”
下午,孟垣继续完成今天的稿子,路悠悠抱膝坐在沙发上,看纪录片。每次看的时候,她并不是一直都全神贯注的,偶尔,她会开始不自觉地走神。
在上午看过的《女警》的剧情中,有一种可以使人保留清醒意识,但失去行动能力的“香水”,这成了男性团伙实施犯罪的凶器。
虽然电影剧情有夸张的部分,比如这种香水即使逸散在空气中也能起效,效果会非常快且立竿见影。但是,在现实中仍然存在着精神控制类的药物,所以让人既失去清醒意识和行动能力的药物也会有。
药物?
昨天的三顿饭和中间提神的咖啡,还有白开水,她一一回忆了一遍,确认都是日常吃到的东西。
睡前呢,在她睡着之前有没有吃过或者喝过什么东西?
路悠悠的心里隐约生出了一些不愿去想的猜测。但是,几乎是这个念头刚一冒头,她就想要立刻打消,与其说是在逃避,不如说是心理防御机制不允许她往这个方面去想。
她不愿意怀疑自己最亲的亲人,更何况还是数十年如一日般爱护照顾她的哥哥和父亲。
虽然哥哥不是亲哥哥了,但感情不会变。
时间一分一秒地向后推移,这间屋子里,电视机在静音地切换画面,孟垣在书桌上忙碌,橘猫跑到阳台上晒太阳,一切都是那么的温馨,路悠悠不由得在想到这个可能的时候就遍体生寒。
她迈下沙发,去到客卧拿起了手机,因为一直静音,所以错过了三十分钟前,路鸣打过来的十二通未接来电和数条微信消息。
她想她已经跟路鸣说得很清楚了,为什么还要打这么多电话来?
她没有选择先回拨电话,而是点开了文字消息。起初路鸣一直在盘问和孟垣有关的事,但隔了一段时间,直到三十分钟前的消息却话锋陡转。
【哥】:
你们现在在哪儿,单独待在一起?
还要睡会?
他叫什么?
多大年龄了?
他长什么样?
他家里几口人,他家住哪里?
你没有谈过男朋友,不要被他骗了,有的人很会花言巧语。我提前跟你说好,有的男人就是披着人皮的禽兽、色魔,让他离你远点。
起床以后没拿手机,路悠悠一条都没有回复。而且这又不是查户口,不是今天就要结婚了,有必要问得这么详细吗?就算是看到了,她也不想回。
最新一条消息是:
诺诺不见了!悠悠,你赶紧过来帮我找找。
路悠悠的心跳得很快,路佳诺她才五岁,孩子失踪这该多么令人心焦,她也顾不上自己心里的这点无序的猜测了,直接把电话给路鸣拨了回去:
“怎么样,找到了吗?你们在哪里,为什么孩子会不见?”
路鸣先是沉默了一下,接着回答路悠悠一连串的问题,“我们一起来城郊的游乐园了,这里人很多,诺诺和我们走散了,我们现在正分开去找,也发动了这里的工作人员,联系了广播,所有能做的都做了,还没找到。”
“报警了吗?”
“…还没。”路鸣接下话,“我们都在分开找。你…”
半个多小时了,孩子还没找到,路悠悠直接说,“发个定位给我,我现在过去。”
按理说出了这么大的事,其他的家人应该也会联系路悠悠,但她显然是顾不上这么多了,万一是都怕她担心才不说的呢。
换下睡衣,套上上午穿来的衣服,拿好东西就准备出门。
她在门口穿鞋子,“我这边突然出了一点急事,出去一趟。如果回不来…就不用等我了。”
她口是心非地想:我说谎,你等等我吧,等我回来。但是她尝过等待的滋味,所以根本不想让孟垣尝到半点。
她真的很想和孟垣好好地待在一起,在家宅着,或者出去走走,享受一个美好的周末,但一直都在事与愿违。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才麻烦不断。
她鼻头一酸,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等等。”孟垣径直朝她走回来,关切地问,“发生什么了?你可以跟我说,如果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还能帮你。”
“我有一个侄女,和家人们一起在游乐园玩,现在跟家人走失了,我去和他们一起找找。”
三言两语说明了情况,孟垣也显得有些担心,“你别着急。我陪你一起去,人多力量大。”
说着,孟垣就回到电脑前关了机,到卫生间里去把转动的洗衣机停了下来,行动快得不像他温吞慢热的性格,可见一个人要是真心想去做一件事,行动力会成倍成倍地提升,“等我两分钟,我换身衣服就出来,很快。”
路悠悠不那么难受了,刚刚还吊在半空中的一颗心,现在才算是落到了实地上。
这是一个值得用心去爱的人,他有同理心,有行动力,也会为了路悠悠的担心而推己及人。
很快,路悠悠开着车向导航指引的方向出发了,她并不知道自己奔向的是一个真相还是谎言,她只是个会为了自家孩子担心的姑姑。
不久就会有人意识到,如果利用亲情有罪,那和何花“一脉相承”的路鸣还真是罪行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