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欲晚,云晚刚得空,正站在柜台面里算账,还没算明白,就听见茨竹的声音:“姑娘,不好了!”
她抬眼望去,茨竹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姑娘,不好了!”
云晚将账本合上,看着茨竹:“什么不好了,好好说,说清楚。”
“有人上门提亲了。”
“余家?”如今云玉蝶已出嫁,大哥已认祖归宗,只剩云晚一人适婚,想也不用想是向谁提亲。她能想到的便只有母亲裘氏在世时指腹为婚的余墨之,便问出了口。
茨竹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不是,是薛家。”
“薛家?”
“哎哟,我的姑娘,你快跟我回去吧,再不回去就晚了,章姨娘就要说服老爷了。”
云晚交代了钱掌柜两句,便跟着茨竹上了马车。
“怎么回事?薛家又是什么情况?”
“姑娘刚走没多久,那薛家就浩浩荡荡来了一群人,说要为次子薛聿泽提亲。听说那薛聿泽薛公子不学无术,好赌成性,脾气暴躁,娶了两房妻子,均病逝。且那婆母颇为泼辣,姑娘若是嫁过去,是定没有好日子过的。”
云晚越听这心越沉,她还以为章氏就此罢休了,没想到在这儿等着呢。
要不说还是现代好呢,女子有自主权,可以自主选择结婚的人选,也可以选择不结婚,断没有古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种陋习。长辈轻飘飘几句话就会断送女孩子的一生,现代的父母催婚是催婚,但是没有决定权,决定权还在子女手上,尤其是新的hunyin法保障的全是男性后,云晚更不愿意结婚了。
怀孕受罪是女孩子,各种抽血检查是女孩子,各种妊娠反应是女孩子,骨开十指腹开七层是女孩子,月子里捆绑在一起的是虚弱的母亲和嗷嗷待哺的婴儿,各种产后后遗症是女孩子。
然后呢,分性别的信息茧房将各种诱惑精准推送给男子,月子中心产妇在楼下,而楼上又是什么?随时随地的诱惑,随时随地有可能的背叛,潜在的家暴可能,还有婆媳矛盾。
再加上就业歧视,许多用人单位精准言明,只要男子不要女子,无论你是未婚未育的、已婚未育的、已婚已育的,都有休婚假、休产假的可能,而男子却只因为性别生而为男便享受了所有的优待。
她想起来刷到的视频下面的评论:一段婚姻,到最后,全凭良心。一个随时让你滚出去的房子,一个除了你对谁都和颜悦色的男人,一对没有血缘关系的父母,一个你用前程和生命换来的孩子,还有一个离了你就有人来代替的家。
在现代,一般父母在女孩子毕业之前是明令禁止谈恋爱,而一旦毕业,又会要求女儿马上结婚生子。如果女孩子一直不谈恋爱结婚,父母会觉得自己的任务没有完成,然而这个任务又是谁交予的呢?
云晚不由想起,她被催婚的时候,有亲戚介绍一个没房没车,身体天生有些残疾,父亲早逝,母亲重病还有一大堆欠款的男孩子,她不愿意去见,她的爸爸还骂她,说有人给你介绍就不错了,人家能看上你就不错了,还挑。接着她被赶鸭子上架,被迫着去见了一面,然后当天她就直接和对方摊牌了。回家之后,她爸爸又和她吵了一架。
她不明白,明摆着一眼望到头的苦日子,她爸爸就这么愿意让她跟着对方吃苦吗,这就是原生家庭的驱逐吗?幸好,她妈妈是向着她的,她妈妈吃过的苦,不愿意让她再受那样的苦。
按理说,这个男孩子命苦,也不是他能选择的,他也很无奈。可是她又何辜呢,她在可以选择的情况下,是犯了什么天条非要选择这样的家庭吗。
所以,后来没过多久,云晚就拿出所有积蓄自己首付了一套小居室,搬了进去。
她想起来一句评论:千百年来,女性都是无产阶级,她们来人间一趟,就像一个过客,在父亲家暂住些年,接着去丈夫家借住些年,最后运气好的会在孩子家落落脚。
女孩子是没有家的,既是原生家庭的驱逐,那就自己买个家,一个只属于自己的家。
为什么从古至今,女子生存就这么难呢。
“茨菇在府里?”
“茨菇去仁王府报信了,这事恐怕只有公子才能扭转了。”
“老爷什么态度?”
“老爷没说同意,但是也没说不同意,可是姑娘你知道的,章姨娘日日在老爷身边,不时吹吹枕边风的话,这事可就板上钉钉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薛家来了些什么人?”
“薛聿泽的姨娘张氏,还有就是一个媒婆。”
“张氏看起来如何?”
“那张氏面露凶色,那面相长得就很不好相处,言语之间高高在上的,像是多了不得的,比章姨娘可厉害多了。就她那儿子,谁家女儿敢嫁啊,又赌又打人的,还嫌贫爱富的,长得不咋样,想得倒是挺美的。偏那章姨娘还说,只有这样的婆母才能镇得住姑娘的性子,才能不生祸端,她教育不好姑娘,想让亲家母来教。气死我了,感情不是她亲生的就能不顾人死活了。”
云晚眯了眯眼,冷哼一声,她知道章氏就没安好心,自己那渣爹本就不喜欢自己,又偏疼着章姨娘,这事儿悬,还不如嫁给余墨之呢。好歹余夫人唐如清是她母亲的闺中好友,对她态度还好,余墨之长得也就比骆瑾懿差了那么一丢丢吧,但是比大多数她见过的男子好看了。关键余家家世好,家风还正,余济学、余墨之都有官职在身,余夫人大家闺秀出身。就算余墨之不喜欢她,她就安心做个妾,啥都不用管,只管做自己的生意都成,还少了后院的勾心斗角。
思及此,云晚撩起帘子,吩咐车夫:“改道,去察院。”
“姑娘这是?”茨竹不解。
“我要自救。反正迟早要嫁,趁还有机会,选个稍微好点的嫁,总比被章氏编排去吃苦的强。”她还就不信了,她一个现代人还能解决不了这件事。
余墨之这次出现的恰到好处,云晚又想起来这个指腹为婚的对象,恰好能解燃眉之急。上次余墨之也不是真的难为她,反倒是为她解围了,她后来才反应过来。想来,余墨之还真是个好官呢。
一定要救自己于水火之中,千千万万次。
马车停在了察院旁,云晚小跑了几步,守门的将她拦了下来,“官家众地,何人竟敢擅闯?”
“抱歉,官爷,是民女僭越了,能麻烦官爷找一下余墨之余大人吗?”
“你是他何人?”
“民女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后面几个字她说得有些心虚。
“我怎么从未听说余大人同人定亲了啊。”
“我们……是私定终身的,眼下我姨娘要将我许给旁的人了,我来问问他何时迎娶我过门。”
守门的两个人惊呆了,好一个奇女子,余大人藏得真好啊。
“哦?我怎么不知道,我是何时同云三姑娘私定终身了?”余墨之刚好从里面出来,听得这话,不由问出声。
云晚一见到他,便拉过他一只手腕,然后跑到一条无人的小巷里。
眼见余墨之皱着眉看着她拉着他的手,她这才放开,“抱歉哈,事出紧急,我不得不来求助余大人。”
余墨之捏了捏她拉过的地方,人不大,力气不小,“刚才你说你姨娘要将你许给谁?”
“薛聿泽。”
“那样的纨绔?她疯了不成?你父亲也同意了?”
“现在估计还没有同意,但估计快了。”
“所以三姑娘说求助于我是何意?”
“余大人想必应该记得,我母亲在我还在娘胎里时同你母亲许下的指腹为婚吧。”
“那三姑娘可知晓,你父亲早已拟了退婚书送至余府?”
“是在及笄礼后?”
“正是。”
“难怪,我就说怎么一直没动静呢。”云晚嘀咕了两句,又说道:“可是眼下,唯有余大人可救我了。”
“如何救?”
“你可以去我家提亲吗?或者为防止我爹不同意,能请皇上赐婚吗?”
余墨之瞪大双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啊,大人放心,大人就是纳我作妾也行,我绝不会影响你以后娶妻生子的,只是为了不让我姨娘将我嫁给薛聿泽。你也知道的,他就是个纨绔子弟,不学无术,嗜赌成性,我若是嫁进那个虎狼窝,估计也和他前两任夫人一个下场了。对了,我还能赚钱,你见识到的,我不需要花余府的钱,只需要一间房间休息就可以。”云晚用食指比了一个一。
“三姑娘可知道,云府的退婚书上的退婚理由是什么吗,是我余某仕途凶险,实非良配。”
云晚也不知道是哪个大聪明想出来的退婚的招,她真的会谢,她讨好地笑道:“可我知道,余大人是个好官,上次也为我解围了。世人来这世上并非都是坦途,眼下我不也凶险万分吗,我不知道父亲为何如此行事,但我能看出来大人是个好人,也是良配。”
“三姑娘抬举在下了。”余墨之又问:“可是三姑娘对待终身大事就这么草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