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林曦既没有挣扎，也没有辩解，神色依旧很淡很从容，一双顾盼流辉的眸子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
荆无命将她扔在地上，不看一眼地转身离去。
楚林曦紧绷的心放下，松了一口气。
他没有杀她，已经足够。
大欢喜菩萨说过此处是林仙儿的居所，而有些疑问必须由她亲自解答。
除了小楼外，另有几间孤零零的小屋，她推开门，耐心地一间间找去。
光透过房门的缝隙射进来，床上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少年，冷峻的容颜仍带青涩。
“阿飞。”楚林曦试探滴喊了他几声。
阿飞一动不动，似无所觉，甚至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如同一座冰冷的雕塑。
这绝不该是一位武林高手所具备的反应！楚林曦几乎可以断定，他是被人下药了。她立刻去探他的鼻息，发现气息轻缓平和，正要松一口气，却见他脸上霞红渐渐蔓延，嘴唇紧抿，似乎湿润了几分，呼吸亦变得急促。
楚林曦的心瞬间纠缠了起来，她握住他的手，试图安抚着，又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她对上了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惊喜之下，她盈盈一笑，“你醒了。”
阿飞觉得她的笑温柔至极，美得仿佛漫山鲜花绽露出的刹那芳华。可是梦境中的她又如此妖异，现实中曾所见刺痛人的画面，在梦境中全变作了她的赤身裸体，娇嗔引诱……
就如她此刻迷人的微笑，握着的滑腻若白脂的纤手，正说明着他又一次沉浸于梦境中难以自拔……
“你来了。”阿飞凝视着她。
“你还好吗？”楚林曦担忧道。
“是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只有我不行？”阿飞的声音低沉而喑哑，浓黑的睫毛在眼睑投下深深的阴影。
“你在说什么？为什么你不行？”楚林曦笑道，音色柔和。
“游龙生，荆无命……！”他抬起脸，眼神如刀一般割在楚林曦脸上、身上。
“……游龙生告诉你了？”楚林曦立刻领会到他的未尽之言。难怪当初他会将游龙生重伤至此。
阿飞偏过头去，一言不发。
楚林曦这才道：“如果我说我并非自愿？你可相信？”
“我替你杀了他们！”阿飞霍然起身。
楚林曦一惊，急忙拦在他身前，“别去，你中了药。”
“什么药？”阿飞止住了脚步，剑眉紧锁。
“你不觉得自己睡得格外昏沉吗？我连唤你好几声，你却没有任何反应。”
“是吗？”阿飞想，这个梦太真实了，几乎令他信以为真。那么接下来应该是……他拉住她的手腕，将她带入胸前，凝眸看她的脸。
情不自禁地，两片唇瓣贴在了一起……
————
阿飞终于清醒了，也知道这绝非梦境。
楚林曦睁开眼，就见他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
“为何一直看着我？”她笑道。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阿飞问道，一股莫名的甜蜜酝酿在心间。
“因为林仙儿。你告诉我，她是不是给你下药了？”楚林曦蹙眉。
“她是我的朋友，怎会对我下药？”阿飞奇怪地反问。
“那我是你的什么人？你相信她还是我？”楚林曦起身，开始着装，后背贴上了一片赤裸的胸膛。
“我昨晚——有没有伤到你？”阿飞迟疑地问道，又带着少年人的羞涩。
楚林曦微微一笑，推开了他，“你还伤不了我。”
她转过身，定定地看着他亮若繁星的瞳仁，“你愿意跟我走吗？”
“你去哪我就去哪。”阿飞情不自禁露出一抹淡淡的笑。
这是一间再也平凡不过的小屋，楚林曦从厨房端出菜肴，又为他盛上一碗饭。
这些日子以来，阿飞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冷硬如冰刀的面孔亦柔和了几分。
“我在山上猎得一只狐狸，下午就去换了银钱。”
楚林曦的父母是富商，她从不缺钱，可是看着阿飞为他们的生活而努力，她觉得满足而充实。
“好。”她微笑道。
午后，阿飞果然走了。不一会儿，一道挺直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小屋外，宛如石雕，不知何时出现，也不知伫立了多久。
“荆无命？”
当荆无命遇到棘手之事时，他会想到一个人，一个本应当死在他剑下的人。他放过了她，可没想过她会和其他男人在一起。于是，他费了一番功夫，重新找到了她。
他步步逼近她，她没有退让，他伸出有力的手臂环住她的腰身，被她提前一闪而过。
“我想你并不该来。”楚林曦转过身去。
“我不该来，却该杀了他。”荆无命冷冷道。
“你需要我做什么？”楚林曦不再如表面一般从容。
“过来。”荆无命命令道。
楚林曦仍有些犹豫，“这会是最后一次吗？”
荆无命没有回答。
“你走吧。”楚林曦闭了闭眼，只听到一阵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但是她很快就后悔了这个决定，因为阿飞失踪了数天。
这天夜里，楚林曦迎着寒风，还是在等阿飞。或许，还有另一个人的解释。
来的是另一个人。
“他怎么样了？”楚林曦问道。
“受了伤。”男人的声线不带任何感情。
她心下已了然，阿飞一定是受了重伤，怕她担心，因而不敢来见她。她松了一口气，至少，他尚未有生命之忧。
“他在哪？”
男人没有再回答。
楚林曦走上前去，抱住了他的腰，她缓慢地解开了荆无命的衣袍，露出他赤裸健壮的上身。
……
门突然被撞开，楚林曦匆匆用外衣遮挡自己的身体。
她万万没想到——游龙生居然找到了这里！
游龙生的双眼几乎燃起了火焰，默默抽出夺情剑，二话不说就朝荆无命刺去，一出手就是不留情面的杀招。
谁也看不清荆无命的动作，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拿起了剑，反刺了过去。
楚林曦迅速地穿好衣服，只觉得分外难受。她穿过他们，正准备越门而去，一把剑横在她身前，径直拦住了她的去路。
游龙生面沉如水，眼神中带着一丝痛苦，剑却举得很稳。突然，他的口中吐出一道鲜红刺目的血液，人向前倒去。
楚林曦揽住了他，抚去他嘴角残余的血液，抬首看向荆无命，“别杀他。”
“为什么？”荆无命步步逼近。
“他不能死在我面前。”楚林曦定定道。
荆无命的脚步戛然而止。
楚林曦扶着游龙生去了医馆，随后一直在客栈中照顾他。
她解开他的衣衫，他的胸前是一道极为狰狞的伤口，鲜血淋漓。她幽幽叹了一口气，“这笔账也算我欠你的？”
游龙生沉闷地不说话，半晌才点头，无声地看着她，似乎还很生气。
楚林曦为他上了药，又换上了干净的纱布，要离开时，他用力拉住了她的手。
他的眼神如同一匹受伤至极的孤狼，声音低哑压抑：“我无法阻止你选择阿飞，既然如此，为何又背叛他，与荆无命、郭嵩阳厮混一处？”
“荆无命不会放过我，也不会放过阿飞，除非我们彻底隐瞒自己的行踪，否则他总会找上门来。至于你所说的郭嵩阳，他全然只是我的朋友。”
“所以，你就用这种手段？”游龙生凝视着她，质问道。
“游龙生，别再打探我的行踪，我就是这种女人，绝不值得你牵挂。至于你我过去犯下的错，如今一笔勾销。”楚林曦挣脱他的束缚。
游龙生的眼神更受伤了，楚林曦无法再迈出脚步，叹了口气，“这几天我会一直照顾你，直到你伤势好转。”
楚林曦住在游龙生隔壁，三餐命令小二送至房内。
“你还能动吗？”
游龙生摇头，于是楚林曦端起药粥，用勺子一口口喂他。
她笑了，“你变了，从前自傲潇洒的少庄主怎么可能会让人喂饭？打翻碗筷倒有可能。”
游龙生的动作顿时僵硬了。
“是我说错话了。“楚林曦又道：”不过，你的剑术确实一日千里，明明当初尚非我的对手。”
“尚非你的对手？”游龙生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
“难道你忘了那天晚上？你被我五花大绑在窗外。”
游龙生揽住她的腰，拉近她，皱眉道：“那你可能忘了第二天晚上，你在郊外如何求我放过你。”
楚林曦的脸黑了，“所以，我为什么还要给仇人喂饭？补一刀比较合适。”她佯装拿起床边的剑，逼近他。
腰间传来一股重力，人已紧贴在他胸前，一齐倒入床上。
游龙生闷哼一声，楚林曦怕压着他，连忙挣脱。
“你没事吧？别冲动，我如今还没有捅你的打算。”
游龙生的大掌稳稳按下她的头，柔顺的发丝落至他的颈侧。
渐渐地，身体愈加灼热，他突然一把推开了她，声音沙哑：“你走吧，别再回来了。”
楚林曦不告而别了数天，忍不住担心阿飞，可是她实在不能再见他，只能偷偷摸摸地去小屋看几眼。
透过门的缝隙，阿飞背对着她，而许久未见的林仙儿竟然也在屋中。
林仙儿缓缓褪去衣裙，脸上是安抚性的甜美笑容，透过她的视角能看到楚林曦，不过她对表情的掌握向来炉火纯青，眼中的得意是谁也发现不了的。
楚林曦看不见阿飞的神情，但同为女性，她亦觉得林仙儿的身体完美无瑕，皮肤光滑白皙，腰细腿长。
阿飞先一步转身，薄唇张合，正要说话，却是看到消失了好几天的楚林曦，眼中又惊又喜。
楚林曦只是悲伤地瞥了他一眼，提步就走。
他无措地愣立在原地，随后迅速地追上去，紧扣她的手腕。
“你可以跟任何女人在一起，唯独不能是她。”楚林曦认真注视着他。
“我和她绝没有其他关系。”阿飞正色道。
“那她为什么在你面前脱衣服？”
闻言，林仙儿的表情僵住了，她缓慢地穿好衣服。男人向来是她的囊中之物，阿飞为了楚林曦竟然不愿意看她一眼，将她干晾在一边。
她努力柔和表情，露出像以往一般能轻易打动人心弦的笑容，用甜得似蜜的声音道：“对不起阿飞，我知道你并不喜欢我，可是我控制不了追逐你的心，还要纠缠着你。现在我明白了答案，我在你的眼中不值一提，我这就走。”
阿飞拦在了她身前。
林仙儿窃喜，心想他果然舍不得她……正待扑入他怀中诉情肠苦衷，却听他问道：“是你给我下的药？”
林仙儿的眼圈渐渐红了，玉珠般的泪滴悬而未落，惹人怜惜，“我不该出现在你眼前，我以为我们至少还是朋友，没想到你却这样看待我。”
阿飞看着她，略带不知所措。
楚林曦心中叹了一口气，见此将他带到身后，“让我来问她。”
“为何我找到阿飞时，他昏迷不醒，毫无反应？你确定他没被人下药？”楚林曦道。
林仙儿答道：“我不能，因为我只是一个毫不懂武功的女子。如果这是真的，我实在后悔没有好好照顾他，若是当初楚姑娘没有离他而去就好了。”
“那么——为什么下药的人不能是你？”楚林曦反问道。
“楚姑娘，如果没有证据，请不要冤枉我。”林仙儿侧过头去，似乎受不了这种责问和污蔑，不再看她。
楚林曦继续道，“你日夜与他相处，若我没猜错，三餐是你负责的，若想在其中下药，实在轻而易举。”
“我并非日夜与他相处，为何我费尽心思为他做的饭食，到你口中竟成为我下药的嫌疑？”林仙儿伤心地质问道，“况且，我又有什么理由给他下药？我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你把阿飞迷晕，想必是有什么事偷偷瞒着他，不能被他知晓。”楚林曦向前一步，“我倒十分好奇，究竟是什么事令你如此耗费心神？”
“你没有任何证据，怎可随意曲解我？若依你所说，我大可离他而去，岂不是更加方便行事？”林仙儿反问道。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