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天气,说变就变,烈阳才刚冒出头,就被滚滚浓黑的乌云遮盖了。
眼看雷霆大雨就要落下,躲在墙角洞里的初夏推开头顶上的杂草堆打算冒出头来,刚有动作就听到杂乱的脚步声。
初夏忙矮下身。
王、庾两府之间的侧门敞着,穿着绸缎衣的两个婆子端着药材盒子走了过来。
那两个婆子一边走,一边忌讳地说,这天阴得有些邪乎。
初夏尖着耳朵去听,听到另一个婆子道:“嘘,小声一点……庾夫人要生了……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咱送完东西就回来,也不关咱的事……多说多错!”
“是,你说得对!”
两个婆子穿过侧门,去了庾府,初夏从墙角跟处直起身来。
苏姨娘刚走,这边谢氏就要生了……
初夏愣了愣,然后就忍不住笑弯了腰。
苏姨娘刚死,谢氏就要生!
要说这不是庾三娘的手笔,打死她都不信!苏姨娘惨死在前……只怕,谢氏这胎不会太容易就生下来……说不定,会来个一尸两命呢?!
初夏捂嘴大笑!
这可是最近这一年来,最让她开心的事了!
初夏笑出眼泪,她揉了揉肚子,打量着她所在的这座宅子。
昨日,她趁着混乱,跟着郑妈妈的人冲进朝曦院,捞了几样值钱的东西,又随着慌不择路的朝曦院下人跑出,迷迷糊糊间跑进这座宅子。
这座宅子还挺大的,眼看着又有下人往侧门这边走过来,初夏忙蹲在杂草堆后,等着人走过,她才偷偷地窜入宅子中。
宅子里很安静,只有来去匆匆的脚步声,初夏捡着最安静的地方跑,她打算在这个宅子里再捞点东西再走。
“……王宗鑫……王宗鑫……我想要你陪着我,你不要死……”
房间里传出女子的哀泣声,那声音又含着股妩媚难言的味道。
初夏看着四门大开的屋子,没看到一个伺候的人,初夏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屋里的摆设很是奢华大气,娇娥啼哭声从纱账里传出,滚滚热浪掀开粉红帐幔。
庾四娘白皙柔软的身体紧紧缠绕着青白发黑的肥硕身体……初夏差点没呕出来。
和一个死人交缠,庾四娘这承受能力是有多强?!
“四娘……”
一道模糊不清的呢喃声从王宗鑫唇角溢出,初夏一愣,活人?!
庾四娘娇小的身体狠狠一震,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望着床上的王宗鑫。
“王宗鑫,王,王宗鑫,你再叫我一次!”
“你再叫我一次。”庾四娘的眼泪滴答滴答地落在王宗鑫青白发黑的身上,她的娇泣声有些支离破碎,也有着难以描述的欣喜和害怕,“王宗鑫,你——你再叫我一次!”
初夏屏住呼吸,仔细听着!却没再听到回声。
庾四娘望着王宗鑫,痴痴一笑,暖帐里春景越发撩人。
纱帐再次落下,隐约可见憧憧人影,初夏勉强镇定下来。
庾四娘还是一如既往地胆大!
初夏眼珠心思转动。
这算不算庾玉娥的把柄?庾玉娥那样爱名声的一个人,若是知道她的胞妹年纪小小就做出这样的事……
初夏眼里闪过诡异的狞笑,她正要站出去威胁庾四娘,却听到重重脚步声越来越近。
这一年来不停地躲藏,初夏敏感地嗅到危险的气息,顾不得拿庾四娘的把柄证据,初夏慌忙躲进墙角的立柜里。
刚拉上柜子门,两个丫鬟扶着一个身穿华服的富贵妇人就走了进来。
王谢氏犀利的眸子直刺向罗账,她猛吸了两口气,走上前,一把揭开罗帐。
初夏从柜子缝隙里看出去,看到柔软的床褥间,庾四娘仰着泛着潮红的面孔,湿漉漉的眼睛布满惊恐,“姨母。”
王谢氏脸色铁青地闭着眼,“把她拖下去,从此以后不准她再进入这间房间!”
跟着王谢氏进来的两个丫鬟都垂下了头。
“不行!”凌乱的发丝贴在庾四娘白皙的小脸上,在王谢氏吃人的目光中,庾四娘怕得浑身颤抖,“我——我不想失去宗鑫,我不能离开他。”
王谢氏恼怒地瞪着庾四娘,凌厉地目光扫向身后的两个丫鬟,“还不动手?!”
两个丫鬟听命上前。
“不——”庾四娘猛地俯身,紧紧地抱住王宗鑫,“不,姨母,您不能这样做,宗鑫他需要我!他会活过来!”
“姨母,方才,方才我听到了,我听到宗鑫在唤我的名字!”
庾四娘眼睛发亮,里面含着一丝癫狂。
王谢氏沉沉地叹息了一声,“四娘子,你也太不懂事了,你怀有孩子……怎么能在此时行房事?姨母早就说过,一切要以你肚子里的孩子为重!”
庾四娘猛地摇头,“我不要孩子,我要王宗鑫!”
“胡闹!”王谢氏震怒,“把她拖下去,没有我的吩咐,不准她踏出厢房一步!”
两个丫鬟强行给庾四娘套上一件粉红中衣,捉住庾四娘的双手就要将她拖下床。
“不要,不要,我不要离开他!”庾四娘剧烈地挣扎起来,她扒着床榻不松手,“姨母,不要拆散我们!”
王谢氏一脸冷漠,“把她拉下去!”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双双用了大力气,将庾四娘拉离床榻。
王宗鑫离她越来越远……她能把他救活……这些人为什么要阻止她?
庾四娘双目通红,一时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挣脱两个丫鬟往床榻上冲去。
王谢氏吃了一惊,忙伸手拦住她,两个丫鬟反应过来,也去抓庾四娘。
四人推搡间,庾四娘被旁边的椅子绊倒,小腹狠狠地撞在方桌角上。
庾四娘疼得哀嚎了一声,鲜血顺着她纤细白皙的腿流下来。
王谢氏和两个丫鬟都吓了一跳。
本来气得满脸通红的王谢氏,脸色一下变得雪白,嘴唇也哆嗦着,“孙儿,我的孙儿!大夫……快去请大夫!”
两个丫鬟惊慌失措地冲出去请大夫。
王谢氏望着倒在地上的庾四娘,一脸失魂落魄地唤道:“我的孙儿!”
显然,她很在乎庾四娘肚子里的孩子。
庾四娘的痛呼声叫来三个丫鬟。
那三个丫鬟进来后看见王谢氏均是一怔……夫人在这里,却没有去扶庾四娘……丫鬟们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动作。
王谢氏从绝望中醒过神来,看了眼倒在地上不断呼痛的庾四娘,王谢氏疲惫地挥了挥手,“……把表小姐扶到秋霞堂去安置。”
三个小丫鬟也不敢多言,上前抬着庾四娘就要往外走,庾四娘微微挣扎,暗红的血液成股状,顺着她的腿往下流,庾四娘咬着牙坚持道:“我不走!”
看到那不住往下流的血,王谢氏是彻底地绝望了。
按照大夫说的,庾四娘这胎怕是保不住了!
难道真是天亡我儿?!
王谢氏惨然地笑了笑,狠狠地闭上眼,“拉出去!”
王谢氏率先出了屋,庾四娘也被抬了出去。
待一切都安静下来。
初夏不由发出一声嗤笑,昨夜她在庾府时,还听到有人说,苏姨娘是受了惊吓摔倒导致早产不顺,这才逝去,如今庾四娘又是这般……还真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啊。
不过……初夏轻蔑地笑了笑,就算庾四娘没有流产,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一定养得住!毕竟庾四娘连身子骨都没有长全!
初夏望着一屋子名贵的妆饰,想着之前听到的模模糊糊的呻吟,初夏眼里浮起贪婪的欲望。
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她和庾四娘不一样,她已经长大了,和刘大同房两个月后她就有了身孕,她悄悄地打了胎。
后来为了躲避刘大,还有庾玉娥的追杀,她躲在一间晦暗的盥洗房,靠为别人洗衣求生。
那样贫苦的日子,她不想再过了,她想要过富贵的生活。
初夏推开柜子门,走到楠木床前,这样金贵的木材,居然用来做床榻!
初夏的手从床榻上抚摸过,只要她怀上这个人的孩子,还怕没有好日子过吗?
初夏的目光一下变得炙热起来!庾四娘都能怀上!她肯定也能!
初夏目光落到床上,他这才发现,本来面无表情的王宗鑫,此刻皱着眉,他眼皮下的眼珠也在急剧地转动,身体也颤抖起来,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王宗鑫果然没有死!他要活了!
初夏忙抖着手解了身上的粗棉布衣,爬上馨香的床铺,解下小衣罩住王宗鑫青灰的脸,初夏学着庾四娘的姿势,缓缓与王宗鑫融为一体……
本来急剧抖动的王宗鑫忽然安宁下来,他露出享受的表情,嘴里嘟哝着什么。
亲密过程中,王宗鑫越来越雄壮,明显感受到王宗鑫身体的变化,初夏眼里闪过一道亮光,使出浑身解数,直到两人都酣畅淋漓。
看来,庾四娘能怀上孩子,不是没有道理的!王宗鑫还是有用的!
初夏躺在软软的床上,往臀下塞了一个枕头,初夏脸上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
……
谢氏要生了。
朝曦院东次间里传来谢氏的惨叫声,庾守正听了两声就坐不住了,找了借口去了前院。
“……神医不肯过来。”陈妈妈畏畏缩缩地凑到庾玉娥身边。
“不肯过来?”庾玉娥手里动作一顿,继而楠木佛珠在她莹白的指尖继续滚动起来,“把神医徒弟的鞋子脱下来,给神医送过去。”
庾玉娥浅笑着和陈妈妈说,“请神医务必过来一趟。”
陈妈妈打了个哆嗦,低声应了‘是’。
庾玉娥目光从身侧几个大丫鬟身上掠过,泼墨,果梨,青竹三人都垂着头,离她有两尺的距离。
唯有檀香。
檀香就在自己身侧,离自己不到一尺的距离,她紧紧地攥着手,脚尖不停地挪动,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庾三娘昨日忙着给苏姨娘穿衣,忙着寻找那个婴儿,暂且没空腾出手来和她斗,但是应该很快的,很快庾三娘就会反扑过来了……
她需要郭少旌的支持,需要他的侍卫全力以赴地帮她,在郭少旌明显对庾三娘有好感的情况下,她要怎么做?
庾玉娥探手拉过檀香的手,感受着那柔滑的触感,庾玉娥叹息出声,檀香,真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尤物啊!
“檀香,今日下午,世子爷会带着靖文公夫人来府里做客。我要守着母亲生产,脱不开身……你可愿意代我去迎接他们?”
手被庾玉娥握着,檀香脸上浮起淡粉红晕,她嗫嚅道:“奴婢愿意。”
愿意为您做任何事!
庾玉娥笑了笑。
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会被庾三娘逼成这样……檀香本是能起更大的作用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