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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画舫东时洛水清(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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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厌瞳孔缩了缩,不知约素究竟瞒了她多少不可泄露的天机,今儿叫她地鬼大人,明儿又唤她什么上神...

约素来时衔了片柳叶,只见她将叶片夹在两指中间,低声念了几句咒,递给祁厌:“吹响它,唤青鸟出来。”

祁厌心里计较一二,上神听着好似是比“地鬼”要厉害些。来不及细想,祁厌接过叶子,同禹舟蘅对了个眼神,凑上去吹了口。

大约是角度不对劲,叶子没响。

心里的尴尬踏得兵荒马乱,祁厌粉着耳朵,不大自在地舔了舔嘴唇。她越想着,自己今天糟糕透了,似个糊涂蛋一样,什么都做不好。正郁闷,却听禹舟蘅清音道:“再试试。”

不晓得来了哪门子劲儿,在禹舟蘅清柔的眼光里,祁厌咬咬唇,两手支起来,一声凄切自叶片边沿乍破,朝南面的窗户飞过去。

祁厌扩了扩眼角,抬头去瞧禹舟蘅的反应,见她脖子上的美人筋一抻,转头朝窗外望去。

眨眼的功夫,洒金似的光束裹着一只青鸟飞进来。

鸟儿有三足,可惜均不听使唤,倒腾一番也未商量好以哪只落地,于是十分不体面地滚落在祁烟面前:“冥啾啾......见过冥渊上神。”

祁厌本能地后撤半步,复又蹲身去瞧小青鸟:“你没事吧?”

“没事儿!”冥啾啾一个打挺站起身,挥着翅膀华丽丽朝祁厌鞠了一躬:“主人好久不见,有何吩咐?”

祁厌稀奇,抬手摸摸它的翅膀:“你唤我主人?”

冥啾啾尾音一翘:“嗯。”

“那西王母呢?”祁厌问:“书上说,你是她座下的传信鸟。”

冥啾啾闻言略显委屈,黑豆似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带着哭腔:“主人忘了么?我最初可是您座下的鸟,我的名字都是您取的呢。后来您走了,我才被发配到西王母娘娘座下......”

这话似打开了小青鸟的话匣子,只见她曲起鸟翅叉着腰,一副怨天怨地的模样:“您是不知道!自打我做了西王母的传信鸟,便远不如从前威风了!那日凤鸾见了我,竟说我几万年不运动,都吃胖了!还有...”

见它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约素叫了一声:“啾啾。”作以温柔的制止。

“哈?”小鸟一愣。

“天上事,少说。”约素道。

“噢...”小鸟吃瘪,低头蹭了蹭爪子:“知道了。”

禹舟蘅默了好一阵,见有空隙插话进去,才清清嗓子提点道:“先做正事罢。”

祁厌点头,一把将啾啾捧到手心里站起,捧至柳祀凰跟前。她不会对人下命令,只道:“帮她找找记忆,麻烦了。”

“哎呀呀呀呀!”被端起来这一下,冥啾啾在她手心里晕得七荤八素,待站稳了,才道:“主人放手就是了,我去趟蓬山。”

“好!”祁厌依言,立马撒手。

好在啾啾做了准备,未等被她摔在地上,便扑闪着翅膀沿窗飞出去了。

几人等了片刻,见天侧一道洒金,冥啾啾叼着一片花瓣飞回来。这次有了经验,三条腿和和气气地依次落下,将花瓣放在祁厌手上。

而后跳着转了转身子,朝柳祀凰恭敬道:“还需姑娘一滴血。”

柳祀凰依言咬破手指,往花瓣上挤了滴血,霎时间,殷红似藤蔓一样沿着花瓣纹路蔓延,祁厌眼皮一跳,清楚看见血红里似刻画了人影。

“我看他穿着新郎官的衣裳,是你官人?”

“我忆起来了。”柳祀凰望着那血影出神:“他叫韩世昌,江北刺史的儿子,我的青梅竹马。”

“瑞州与江北相邻,我们的父亲又同为刺史。门户登对,天作之合,红娘来报,指腹为婚。”

“韩世昌大我三岁。我还未出世时,便被爹娘指给他做妻子了。”

祁厌听得认真,血影适时散去,祁厌回过神来,复问:“那你未了的心头事,就是没能同他成亲么?”

柳祀凰先是点头,而后仔细回忆似的皱了皱眉,又摇头:“不对。”

韩世昌...

“韩世昌...”她低着头,嗫嚅着嘴唇默念这个名字,半晌,才复开口道:“我恨他。”

“恨他?”禹舟蘅眉毛一拧,几人目光七七八八聚在角落若无其事的小青鸟身上。

“做什么?”小青鸟一惊。

祁厌过去,屈指敲了敲它的脑袋,拿腔拿调地:“啾啾——偷懒是不是?”

“我......”小鸟心虚。

“再飞一圈!”祁厌戳着它头顶呆毛,小声命令它。

担心一会儿再挨训,冥啾啾叼回花瓣,便随便找了个借口溜了。

这回花瓣上映出的影子,是个抚琴的姑娘。

不过血影显现得极慢,好似是在努力回忆着什么,又好似是将撕碎的往事,重新捡起来拼凑。

一直未发话的洛檀青突然开口:“她唱的曲子十分耳熟。是什么?”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司马相如的《凤求凰》。”

柳祀凰垂下眼帘,苍白的脸上滚了颗泪珠:“我那时十分喜欢这首词,便央着辛儿给我谱了曲子。”

“辛儿?”洛檀青扯了个流光溢彩的笑,一脸八卦:“情郎啊?”

柳祀凰道:“是个姑娘。”

“我及笄那日,爹请了韩家一同赴宴,欲借机将我与韩世昌的亲事商定下来。那场宴会上,我遇到了辛儿。”

“说起来,我从未见过像她那样洒脱的姑娘。我自小长在深闺,见过的男子少之又少,对美丑没什么概念,对感情更无经验。辛儿奏完一曲,见我躲在角落,便坐过来同我耳语说:‘他那么丑,你嫁给他岂不糟蹋?’”

柳祀凰牵了牵苍白僵硬的嘴角:“那是头一次有人与我说美丑,也是头一次,听人问我是否愿意。”

“她生得俊俏明朗,站在灰扑扑的人群里顾盼生辉。论起来,辛儿是我这辈子见过最美的女子。可刺史家的女儿应端庄自持,我没与她说两句话便被下人叫走了。”

“好在辛儿并未就此消失。往后每隔几日她便来看我一回,坐在我家南边院墙底下,爹不让我出门,我只能隔着墙同她说话。我吟诗,她抚琴。”

“我爱极了那首《凤求凰》,便央着她谱成曲唱给我听。那时候,我头一次有心尖儿发颤的感觉,耳朵也跟着滚烫。我也头一次意识到,‘喜欢’是何种感觉。”

“可惜,”柳祀凰的眼眸突然暗淡:“我们的事被爹发现了。”

“成亲那日,辛儿抱着琴跟在马车后面。行至江州地界时,我房里丫头同我悄声说,下人口口相传我与她私会之事,被我爹知道了。我爹将她绑了。”

“我心里十万火急,跳下马车想回去救辛儿...”

言至此,柳祀凰面皮忽然松动,嘴唇颤巍巍念叨:“所以我横死江州,是要去救辛儿的。”

“我未了的心头事,是辛儿。”

众人还未反应,却见柳祀凰拎着袍脚,紧赶慢赶着跑出去了。

“诶...”

祁厌喊了半声欲追,却被约素拽住手腕拉回来:“不必追。”

“为何?”

外头梆子声连敲了几下,夜白霜重,远处赶尸人的响动仍未休,给看似静止的夜晚点缀了半点生机。

祁厌若有所思地吸了口气,有句话她刚才就想问了:“约素姐姐,为何辛儿给柳姑娘谱的曲子,你也会唱呢?”

她还记着在六盘山闲来无事时,曾搬着板凳听约素抚过琴。偶尔起了兴致,还央着她教自己唱了两句。

曲调婉转秀气,似闺房里的姑娘耳语,她那时还想,堂堂冥府鬼王竟也会这样的曲儿?

约素道:“是辛儿教我的。”

“柳祀凰口中的辛儿,叫辛吾,江州府衙的琴师。如今,在我府上。”

“在你府上?”洛檀青突然接话...心说,她的府可不是什么好府:“辛儿死了?”

约素“嗯”了声,鼻息清淡如薄雾:“她用寿命与我的阴阳盏交换,换柳祀凰忘了她。”

正说着,身侧又响起叩门声。

“嘎吱”一声,柳祀凰探头进来,仍是一袭嫁衣,脚腕系着铜铃,眼神却比方才清澈些。

见着祁厌,柳祀凰忙低了低下巴恭敬道:“地鬼大人,我迷路了。”

“黄泉道在何处?我寻不见。”

同样的场景同样的话,好似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不作数,她又想不起来了。

辛吾要她忘了自己,却不知她就是柳祀凰挂念的心头事。心事想不起来,便无法了却,心头事不解,就投不了胎。

都说感情的诅咒最难解,即便是盼她好,也常常行差踏错。

约素面上讳莫如深,提步走到柳祀凰面前,将祁厌手里两片干枯的花瓣递给她,道:“既寻不见黄泉,随我回地府谋个阴官儿当当,可好?”

柳祀凰扩了扩眼角,见约素略抬下巴,朝她身后唤道:“谢无约,范成素。”

墙壁里依言走出一白一黑两只鬼。

“带她回去罢。”

二鬼相视,后朝约素欠身道:“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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