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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画舫东时洛水清(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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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天泉的脉眼在于胤希,便不用几人大包小裹折腾回天虞,只需胤希每日早晚为令萱运功。

令萱一病便吃不下旁的,独独喜欢胤希熬的青菜粥。青菜泡了面糊煮作一锅,撒上椒盐同一小勺醋,吃起来没什么青菜味儿。

小灵兽累了这些天,有次竟连饭碗也拿不住,碎片划伤了手指,淌出近乎透明的血。担心被过路人瞧出她灵兽的身份,胤希忙将伤口含在嘴里跑回去处理。

余下时间,祁厌总听爱约素弹琴。

音韵最能消磨时间,过去千秋岁月里,约素常坐在黄泉边儿那颗石头上弹琴,远处一盛汤的老婆婆,往来鬼魂许多,却因着孟婆汤的缘故,常是听了便忘了。

祁厌的日子清闲无聊,常板着板凳坐在约素身侧,两手撑着下巴默默听。约素偶尔会哼唱两句,歌曰:“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嗓音带着鬼王与生俱来的气质,低沉且冷清,好似诵了首远古的佛经,音律却是十分常见的,婉转轻扬。并上那半阙词,仿若庙宇里肃穆的神佛说了句令人耳软的情话。

时间久了,祁厌也学会了。

禹舟蘅久未这样懒散过,晨起时翻上两页书,写几个字,饭后并上一壶碧螺春,闲闲晒会儿太阳。小院墙角聚了几只流浪狗,禹舟蘅得空喂一喂,竟越发圆滚。这半月便这样过去。

因为令萱的病,祁厌这些天故意同禹舟蘅保持距离,未生出新的情愫,地鬼的病也未发作。

瞧着祁厌无恙,先前约素借她的话本子便也未给出去。

那书原是让祁厌情浓时,稍作抒解用的,却被禹舟蘅好生压在枕头下面收着。

天儿越来越暖,客栈掌柜的拿来薄被子更换。

是日禹舟蘅正在同洛檀青说话,却见祁厌一脸不自在地从禹舟蘅房里出来,身后跟着帮忙换被子的伙计。

院儿里人多,祁厌粉着脸盯她一会子,终是未说什么,自己搬了凳子去墙角背清心咒。

两三日后的夜里,祁厌晚饭饮了茶,不大点儿的床滚了个遍也睡不着,于是哀哀戚戚迎着月光坐起来,撇了眼一脸平静的禹舟蘅。

她恍然想起那日更换被衾时,无意见瞧见禹舟蘅压在枕下的话本子。字里行间粉艳盈香,配着细笔勾出的插画,那书仿若对她下了蛊,初看时满脸羞報,事后却时常想起。

她不知禹舟蘅从哪淘来的,也不知她是否认真读过。

胡思乱想是祁厌最残忍的天赋,思绪像千万只猫爪子在她心上挠过。

她想,也许自个儿前几日同令萱睡时,禹舟蘅在看话本子。

又想,也许从前在天虞山的某天,禹舟蘅在看。

也许……

她不许自己再想了。

祁厌将滚烫的脸埋在掌心里,偷眼打量禹舟蘅,干净温柔,自带一层清冷的贵气。同她生活了许多年,却总觉着不了解她。

禹舟蘅教她念书,教她剑术心法,同她说三界故事,却未与她谈过感情。

她小口呼吸,却见禹舟蘅单薄的嘴唇一动:“还不睡?”

祁厌呼吸一滞,眉眼往指缝里藏了藏,小声问:“吵醒师尊了么?”

“我这便睡。”

祁厌始终无法将禹舟蘅与话本子联系起来。

初夏天儿甚好,胤希趁阳光将被褥抱出去晾,约素回冥府办差事,禹舟蘅拿着早茶时剩下的鸡腿逗狗,祁厌则搬了板凳,安静瞧洛檀青调香。

阴雨天也常有,祁厌总被客栈掌柜请去厨房看火。老板娘笑盈盈估摸着小姑娘天生火象,无论多潮的天儿,她都能将火生得十分旺。

雨季过半,湘西瑞州那边才又有了动静,县令差一小吏亲自来请地鬼大人,说要她帮着寻一尸首的下落。

才刚引进来说了句话,却听令萱自楼上下来,面色比原先红润许多,讲话却仍没什么力气,沙哑叫了声:“长老。”

又同游魂似的站在一旁,说:“我想同胤希回天虞。”

几人未来得及开口,却听令萱认真解释道:“胤希这几日替我吊回些真气,与其一直在这儿拖着,不如趁我精神尚好,一口气回天虞去。”

语毕,令萱迅速扫了眼祁厌,又立马低下头,小声道:“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

“既然她的选择不是我,那么分开一段时间,或许是好事。”

她明白祁厌这几日故意和禹舟蘅保持距离想让她开心,自然也明白祁厌喜欢禹舟蘅,不比自己喜欢祁厌少一丁点。

她不是个死乞白赖的姑娘,只是需要些时间,要让她放下这辈子头一回心动。

同县令差遣的小厮寒暄几句,商量不再耽搁,下午便动身。禹舟蘅正收拾包袱,估摸要在瑞州住几日,便多带了几身换洗衣裳。想起之前约素说过,若要动身去瑞州,一定告诉她一声,于是禹舟蘅点水捏了个小将,飞到冥府通风报信儿去了。

禹舟蘅埋头叠衣裳,身后传来细小的动静,熟悉的甜香一点点靠近,禹舟蘅回头,对上祁厌一副怯生生的样子,诧异道:“怎么了?”

祁厌搓着衣服袖管,呼吸亦小小的:“我同你说件事,你别恼。”

禹舟蘅手里一顿:“嗯。”

“前几日,约素姑娘教我弹琴。”

“是么?”

“可我上手时,使过了力气,”祁厌咬了咬嘴巴,小声道:“琴弦断了。”

“我不晓得那琴贵不贵重,只知道约素姑娘把玩了好些年,想必十分喜欢。我担心师尊恼我,便未敢提起。”

禹舟蘅坐在床沿上,淡淡一笑:“现在为何又敢说了?”

“那日闯完祸,约素姑娘便有事回冥府去了,想着一时半会师尊察觉不到,便瞒下来了。可方才瞧见师尊同约素姑娘通信,与其她向你告状,不如我亲自认错。”

禹舟蘅面上瞧不出喜怒,只拎起一边眉头,问道:“你弄坏了约素的琴,做什么同我认错?”

祁厌闻言明显一愣,思考几秒才道:“你是师尊呀。”

“约素怎么说?”

“说来怪,约素姑娘未同我要代价。”祁厌脸上生出狐疑,嗓音不谙世事:“她只说,倘若我日后知晓自个儿是谁了,能放她一回。”

她不知约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的身份不就是地鬼么?还是说,地鬼比她想象的还要不得了,连冥府鬼王都要求她手下留情。

祁厌天南地北地猜测着,却见禹舟蘅勾了勾唇,清声道:“无妨,若她追究起,我赔给她就是了。”

祁厌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眼,明明是她弄坏的,做什么禹舟蘅要赔呢?

欢愉一闪而过,祁厌没忍住笑了声,却忽然觉着心脏似被一根刺扎了一下,疼得她脸上一皱,忙捂住心口,紧紧缩着脖子,锁骨深深陷下去。

禹舟蘅眼里紧张:“你怎么了?”

祁厌抿着嘴巴摇摇头:“不知为何,最近总是这样。只要过分高兴,心脏便会猛地一疼。只要师尊对我......”祁厌顿了顿,又添到:“便会疼。”

禹舟蘅起身倒了杯茶,递到祁厌手里,默了一会儿,又问:“前段时间寻来的汤药喝完了?”

“嗯。”祁厌鼻息轻巧,捧着茶盏点点头。她不知地鬼需决七情六欲的事,只当是那鬼东西心魂难控,因此在吃药和念咒上分外勤勉,盼能早日变得正常些。

禹舟蘅见她愣头愣脑竟有些不忍,轻叹了口气道:“来帮我叠衣裳。”

祁厌莫名怔在原地,却见禹舟蘅手底下忙碌一阵,乍然出了声:“若觉着有效,我再去寻些来。”

祁厌看着禹舟蘅一起一伏的肩膀,猛地想起她提过一嘴,药材难得。

十分难得。

酸涩的情绪来得措不及防,她突然觉着,自己好似给禹舟蘅添了许多麻烦。

她不爱热闹,不爱讲话,偏总被她央着说故事。她生性洒脱,讨厌麻烦,却收了个地鬼徒儿。她独来独往惯了,不爱同人打交道,做掌门本就辛苦,如今还得为着她的事儿东奔西走。

祁厌轻轻咬着手指关节,想了想,问:“师尊烦我吗?”

“什么?”

“没事。”祁厌略沉吟:“地鬼心魂我会努力压制,清心诀我也好好背。至于约素姑娘那边……”

祁厌瞄她一眼:“我同她说说好话,兴许她就不会找我们麻烦了。”

禹舟蘅倒有些诧异:“认错时不是说,我是你师尊。为何赔礼道歉时却要分彼此了?”

祁厌抬眼,黑漆漆的瞳仁儿映着禹舟蘅的影子,她望着她,诚恳道:“师尊待我好,我都知道。”

禹舟蘅眼瞳微微一缩,面上有些松动。

“可我如今想和师尊在一起,便不能总是死乞白赖地躲在你身后,我也想反过来护着你,就像对付姑获时那样。”

禹舟蘅抿唇,耳朵不自在地粉了粉。祁厌注意到,愣愣盯着她的耳廓,手里的茶杯却被禹舟蘅拿走,换上一小瓶药膏:“早晨瞧见胤希手心儿破了,去把这个药膏拿给她。”

祁厌摩挲药瓶上的纹样,睫毛小扇儿似的一划,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禹舟蘅出声打断:“去吧。”

话头不尴不尬飘在空中,她仍不晓得禹舟蘅怎么想的,是厌烦她,还是喜欢她?也不晓得禹舟蘅这动作是什么意思,是搪塞,还是害羞?

祁厌握着药瓶的手微微用力,鼻端轻“嗯”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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