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沙暴还在继续。
幻日的感官显示仍然是一片噪点,探测失灵,依赖肉眼。
对方是怎么远距离探测到幻日的位置精准狙击的呢?驾驶员摸了一下腰上破损处的循环液。也没有那么精准,不然被贯穿的就是驾驶员。
子弹太过有力了,对方不是机甲,可能是大型的车载发射平台。
循环液通常很稳定,但是那枚子弹附带的某种催化剂起作用了。
漏出的机体循环能量开始自燃,蓝色火焰在破损处跳动,隐隐有继续向体内蔓延的趋势。并且在昏暗的毒风暴中这火光更是为敌人标记了自己的位置。
扯下那啥兜帽披在身上,链接后重新充能,六边形甲片的光辉重新流动,有安全感,但绝对挡不住弹头直击。
在风暴中,落落错错的人影没有消失,这些就不是刚才的假身和幻象了。三台相仿的机甲从迷雾中走出,与那兜帽机甲似乎是大同小异的同一机型。
驾驶员好像陷入了永无止境的封闭怪圈,打完一个又冒出一个,这也太好战了人类。
哈,真是的。疏果完这些人类后,该去哪保养幻日呀。
三台机甲又退回了迷雾,像是在敬畏什么而退至两侧行礼。一眼可见的与众不同的机甲。
机型很标致,步伐也像某种精英的侍卫般严肃得一丝不苟。比幻日高出约一米六,近十八米的巨大身材。俊美的机型修长又不失健硕。
简约不简单的涂装也许意味着比同僚更高的地位。
腰间的十米苗刀收纳在精美的刀鞘中。
现代人类过度喜爱冷兵器,驾驶员觉得也是一种疾病。
“因式大人,请不要管我,尽情施展您的技艺。”驾驶员拖着的那个兜帽的机师说话了。幻日已经接入了兜帽的机甲,驾驶员也听到了这封私人通讯。
那个因式大人渡步而来,连刀都没有提前出鞘。
很强,与至今为止所见的都不是一个等级的强大。
驾驶员抡膀子把把拖着的兜帽甩出去,清出场地,免得碍手碍脚。
“也算有些侠义。”公开通讯中那个因式大人说话了。
驾驶员架起蠕虫臂想挡。
细长的苗刀贯穿斗篷,精准刺入斗篷下藏着的肩膀的结构间隙。
幻日反击手炮毁了对方头颅上的主摄像头和胸口疑似摄像头的一个点位。
苗刀的动作不受影响上挑,蠕虫臂的连接结构与线路被切开,失去控制,仅剩腋窝处没有被挑的铁皮连接在机体上。
斗篷也被挑破一个洞。斗篷因为供能问题防御不如霞光更小的披风,即便如此斗篷的能量盾片形同虚设也太邪门了。
好快的突刺。体型很大,短距离突刺也能爆发更大更快的力量。姑且算冷兵器有一点点可取之处。
幻日小臂抵着苗刀机甲持剑的双手顺着它上挑的动作向上推,挡住它的连招下劈漏出它腰腹的空档。一发震爆弹炸在苗刀机甲的驾驶舱位置。
苗刀机甲晃悠悠后退几步,驾驶员同时迈步想追击,一个激灵又紧急点火喷射器倒飞退后。苗刀的下劈正面劈在欲追击不成后退躲刀的幻日头上,在幻日的无脸面甲上留下竖直的砍痕。
没有当场崩晕那个机师,但看苗刀机甲的动作是有受影响。
苗刀机甲站定架刀。
毒龙卷的风向变了一瞬。
幻日的感官器黑屏了一瞬。
利刃贯穿幻日格挡在胸口的一臂,插入幻日胸口,又贯穿了驾驶舱。
诶?
苗刀机甲全身的合缝结构展开,滚烫的白气从散热片中滚滚排出,传导释放出那高耗一击的余温和反噬。
“四臂机甲的驾驶者,只有一人还算称得上危险。有始为因,终结其果。这个时代最大的孽,恶果之妖。”
“你,不如她。”
毒沙暴急不可耐地侵入被切开的驾驶舱。
巨大的剑刃斜穿了整个驾驶舱,幻日如何移动驾驶座也不可避免的。
驾驶员被伤到了。
座位扭到角落勉强保住驾驶员性命不被当场劈作两半人肉。而右肩血肉绽开,深可见骨。
血液从动脉中喷出,顷刻泼撒在地上。
血液沾染上那根怎么还没丢掉的钢筋,凝成一根血线,连接三方。
[弑神之枪已连接,幻日请求机师授权]
[幻日自行判断,权限已强行获取]
在微秒之内,幻日越过驾驶员的决策做出判断。
抓住仅靠一点线与铁皮挂着的蠕虫臂,扯下挥击在苗刀机甲身上。破片与后至的爆弹同时糊住了柳叶刀正面的三个感知器。
驾驶员从失血恍惚中回过神。
舱内机械臂利索地堵住出血处开始缝合。
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在连接下。
机甲不再是要面对那繁杂控制台才能操控的外物,而是就像自己的身体,不,是在幻日的辅助下远比自己身体还要灵巧,广阔,顺心所欲,伟大暴力的存在。
幻日的眼就是自己的眼,全景的一切,噪点慢慢消退,清晰可察。幻日的四只手臂便是自己的手臂,用怎样的力度拧下敌人脑袋了然于心。
幻日的智识。便是自己的智识。
那根钢筋,哦那个弑神之枪,通过血液将自己与幻日连接在一起。
“啊哈哈,这种招式应该早点学会的。。。”驾驶员的语调掉走了样。机舱内各类显示屏上不起眼的角落,监控驾驶员体征的生理数据紊乱到前所未有的程度。
学会了。
兜帽的匕首不知何时被白虹幻日掠走,从斗篷下亮出,用着和因式一样的动作钉入因式的胸腔。
学会了人类是怎么处理掉讨厌的人类。
“絮絮叨叨的,像个四臂的狂信徒一样。”
“你的那个四臂能像这样宰了你吗?!”
兜帽的通讯中几乎是惨叫着呼唤着“因式大人”,和一些嘈杂的紧急医疗协议启用。
三台大概是下属的机甲也扑过来,情绪干扰了它们的动作。
好吵,幻日贴心降低了音量做了声调柔化。
苗刀机甲也因为算力集中在紧急医疗上而动作僵硬。幻日踢倒它,连踏几下踩断它惯用手那侧身体的膝盖。拔出幻日胸口的苗刀。
驾驶员的眼睛和鼻腔暴露在高浓度污染下火烧火燎地痛,鼻血悄然流下。慢慢观察这三台的特征给它们取绰号。
剑盾,爪子,长矛。
幻日单手挥舞苗刀,避开长矛的戳刺直接近身,抬手砍在长矛的脖子上苗刀卡在中间。难怪那个因式大人双手持刀招式也多为突刺起手瞄准缝隙。
长矛松开一只执矛手准备射击手炮,剑盾的短剑从架起的盾下刁钻地突袭。
先做减员。
搅动兜帽做一个抛篷动作缠上短剑降低突袭威力的同时,幻日顶着长矛机甲手炮的一梭子反手打了它一个震爆弹。
放开卡住的苗刀,幻日抓住矛后撤的同时夺取矛躲开爪子的扑击。远距离狙击的子弹打在脚边。
抬手投矛直射长矛机甲的驾驶舱。被剑盾挡住,剑盾拦在长矛机甲身前拖延长矛机师的眩晕时间。
姑且一手应付一台敌机?不好说。右肩虽然缝合止血了但根本动不了,污染无孔不入地钻入伤口中在极短时间就让新鲜伤口开始糜烂,体温异常上升。即便现在不用肢体操控幻日,大脑状态的急转直下也会让幻日动作变缓。比起这些二流机师,恐怕是污染或下一次的狙击先杀掉驾驶员。
剑盾架盾冲撞被幻日的大扫腿踢中下盘。
长矛扯下苗刀,和爪子一起扑上来死死抱住幻日的腰,下一瞬间长矛的脑袋和幻日的胸侧被三点一线狙击击穿。
没有命中胸口的重要位置,幻日胳膊肘砸在长矛背部的中轴脊椎上,爪子在狙击命中前便立刻四肢着地跳走了躲开肘击。
机体背后也被爪子勾住一片扯下。
原来如此,得尽快解决爪子。
膝盖踢在长矛机甲的胸口,反复三踢早该把长矛机甲的机师摇匀了,却仍是被它死死抱住不撒手,加上爪子和剑盾的骚扰。下一发狙击贯穿了长矛机甲的驾驶舱,和幻日的胸腔中轴。
有点好笑,这个位置可以看到苟运的长矛机师没了腿在惨叫。哦不是苟运,是长矛机甲和远方的狙击沟通了弹道,提前挪了机师的位置但没保住机师的全部。
唯独超远距离狙击无法应付,在高污染影响感知和探测的情况下幻日只能凭借射来的子弹的弹道反推发射器的大致位置,对方越过污染的瞄准也是一种“契约”么?
中轴枪伤的贯穿位置擦着驾驶舱边角又开了个洞,舱内赶不上紧急消毒和修复,狙击已经快要命中正确位置了。
幻日百忙之中用舱内机械臂帮驾驶员擦了一下鼻血。
爪子又上来撕扯下了一块幻日扭头又想跳开,被幻日抓住脚踝猛砸在地上。
剑盾顶上来扎了幻日一剑被幻日扔爪子机甲丢中砸开。
真奇怪,怎么没有防住它们。驾驶员脑袋不受控地脱力下坠磕到操作台上。才想到自己的状态已经很差了。
一个指节一个指节终于扒开了长矛机甲,它倒在地上,幻日一身轻。
收回刚才的判断,在被污染和狙击杀死前,也许驾驶员会先被这些机甲杀死。
莫名其妙的就要死了。对那个前往石碑给出的方位的决定后悔了吗?倒也没有非常后悔。
驾驶员清了清嗓子,在还清醒的时候也许可以发表一些遗言,“幻日,解除加速限制,摆脱它们的追击轻轻松松。回到新新乡,这些损伤都能修好。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否定,人类的身体无法承受过高的加速负荷,这也是加速限制的意义]
哦,否定无效,“强制执行。”
驾驶员只是在被机甲砍死,被狙死,和污染死之间选择了D。这种时候真的会由衷赞叹钢铁之躯的伟力。
[否定,请驾驶员维持精神稳定,并且冷静执行系统方案]
[幻日将阻击敌对机甲的后续行动,请驾驶员离开幻日,前往个体霞光处,相关协议已缔结]
“那没有意义。离开了我也会死。”不论是被那什么禁卫军踩一下,还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踩一下,都会变成肉泥。幻日的钢铁之躯太小看肉人的脆弱性了。那没有意义,驾驶员不觉得自己离开了驾驶舱还能活。
[幻日将阻击敌对机甲的后续行动,请驾驶员。。。携带幻日压缩数据盘离开驾驶舱,此项举措将最大限度保留。。。]幻日编不下去了,被爪子又挠了一下,这次幻日的副肢抓住了爪子机甲的左臂,副肢被爪子拼命挠。
幻日的大脑总计五个模块9.5吨,分散在腹腔和胸腔各处,说什么压缩成数据盘。。。
幻日想选择选项E。
“别乱想。”
[驾驶员,请相信我]
“。。。”
“。。。。。。”
驾驶员拔下了那个拇指大的数据盘。
于是幻日一手搂住一台禁卫军。
挟着三台机甲高高飞向天空。爪子反应够快,弓腰踢屈膝双腿踢在幻日背上用力挣断本就受损严重的副肢,幻日连踢几脚总算夹住了它。短剑刺进幻日又拔出来循环往复,长矛机甲的手炮也向幻日倾泻了全部弹药。
这下的受损再也无法正面战胜禁卫军了。
新的狙击这次正正好好命中了幻日驾驶舱的位置。但已经没事了。
循环液在加压下从破损各处喷出,自燃蔓延到幻日的通体,不计代价的加速搅匀了禁卫军机师,挣扎的动作变得僵硬规律,越过那高空中的那条界限的东西皆会被远古恐怖击落。
禁卫军的机甲当即打开舱盖将机师弹射出去,展开的降落伞立刻被卷入沙暴不知所踪。
幻日以不再需要担忧人类机师承载力的超限速度飞向更高更远的,甚至越过风暴,那混浊的毒暴被抛在脚下越远,高空的污染不再那么浓烈。
有一瞬间,幻日错以为能就这样触碰到广阔宇宙,触碰到真正的太阳。
白昼的天空坠下一颗流星。拖着辉蓝的尾迹,在九天之上微调方向,落在冲向天际的四台机甲上。
前所未有的光芒绽放,流转,几乎抵达卡门线。
那光芒,明亮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