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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君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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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晏走进百味楼时,陆徽之已经等了他将近一个时辰。

他背对着门,立在窗边俯瞰外面的流清河,听到身后动静才转过身来。

“顾兄。”笑着请顾晏入座,陆徽之开门见山道,“今日邀你前来,是有一事想托。”

顾晏早有预料,只含笑一礼,“今日宫内冒昧传言,多亏子德援手,我还未道谢呢。”

“何来道谢之说?我今日约你,正是为着这一事。”

陆徽之面色微微红了起来,亲手倒了茶起身奉给顾晏,“我想娶崔二姑娘为妻,却不知她意下如何,顾兄如今出入端礼阁,身负教导之责,我想烦劳顾兄代为一问。”

顾晏微微一怔,他以为陆徽之是要说官职调任一事。

近来补阙和起居舍人的位置空缺,对于做了两年左拾遗的陆徽之来说正合适,其父陆昭远虽身为吏部尚书,却反而因着避嫌,不好直接插手中书、门下两省之事。

而顾晏既是中书舍人,父亲又是中书省一把手顾侍中,他自己本人更是天子红人,便成了许多人求官的一条捷径。

虽近日来在朝野之中骂名颇多,登门拜访的人却络绎不绝。

见顾晏不应,陆徽之面色愈发红起来,却仍道:“子德自知此举有私相授受之嫌,实在难为顾兄,但子德并非孟浪妄言,此事已是深思熟虑,家中更难阻碍,只求顾兄问一句崔二姑娘是否愿意。如若愿意,子德立即遣媒人上门,不累顾兄清名。”

他言辞恳切,面上郝色亦显真诚,但顾晏却沉吟不语却并非是因为名声。

前脚崔黛归在宫中连番出事,后脚陆徽之就前来求娶,实在不难令人多想。

沉吟片刻,顾晏问道:“你为何要娶她?”

陆徽之先是一愣,继而目光柔和下来,坦荡道:“我心悦她。”

这回却是轮到顾晏错愕了。

他本以为陆徽之只是想救崔黛归,或是二人私底下做着什么交易,便同他向崔黛归借钱一般。

他抬眸深深看一眼陆徽之,却见他面上神情无比的认真,说这四个字时语气里泄露出几分温柔,顾晏不由皱了眉。

想起崔黛归前番对自己说的话,送的玉簪,他不禁道:“她有心悦之人了。”

“顾兄如何得知?”陆徽之猛然抬眸。

他心中一瞬升起某种期待,然而下一瞬却又如坠冰窖。

话中之意,她心中之人,并非他。

陆徽之压住心中酸痛,面色微微发白,抿唇道:“事关崔姑娘清誉,顾兄慎言。”

顾晏瞟一眼他,不以为意道:“你若是想护着她,令她脱离那险恶之地,与其以你一人之力,不如举全天下之力,法不责众的道理你应知晓,实在用不着娶她。”

陆徽之眉间尽是冷意。

他恍若被硬生生撕成两半,一半随着那句已有心悦之人滑落无尽的虚空,一半又冷静地站在这里,听着顾晏说话。

“你若当真心悦于她,那容顾某奉劝一句,崔姑娘心中已有良配,”顾晏端起酒盏对着他轻轻一举,道,“却不是你。”

说完便抬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徒留陆徽之面色渐渐变得苍白,眼中的失魂落魄是藏也藏不住。

顾晏却似乎微醺,面上多了几分笑意,说出的话都透出几分愉悦,“她是我的学生,在宫中如何自有我看顾,更别说她崔黛归也不是任人欺凌的性子,譬如今日宫中之事,你以为她惶惶不安,实则最狡猾的便是她了——”

“世间女子本就不易,名声更是逼人生死。她是否惶惶、狡猾与否,由不得顾大人评判!”陆徽之忽而扬声打断。

一贯清正温和的脸庞上显出十足的尖锐,他明知顾晏是她的先生,可这一瞬间,他却听不得顾晏话中的熟稔。

强压住心底的苦涩与失落,他勉强笑道,“今日是在下僭越,崔二姑娘之事,还望顾大人当从未听过。”

“说过的话岂有收回之理?”顾晏看穿他的强装镇定,不以为意道,“子德既然诚心相托,顾某自当代为一问,权当酬谢子德今日仗义之举。”

他语气稍缓,似是安慰人一般说道:“至于结果如何,还望子德坦然以对。”

陆徽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的百味楼。

等他反应过来时,却已经走到了那个浑吞摊子。

摊主还是当初那个年轻的妇人,穿着一身打了补丁却整洁干净的襜裙,正在灶台前忙碌,见他来了,忙热情地招呼他入座。

陆徽之坐下后,却是两眼怔怔,看着眼前泛着油光的破旧木桌出神。

摊主见他久久不曾唤她,放下柴火走过来,却见这郎君竟似失了魂般坐着不动,也不知是遇到何等大事了。

她略微一想,笑道:“这儿有胡麻饼、汤饼、浑吞和豆浆,郎君若不知吃什么,不妨再来一碗上次的浑吞?”

陆徽之回过神来,笑着点了头,往腰间摸去。

摊主却摇头,“上次郎君要的那碗浑吞,那姑娘后来坚持要付钱,倒是让妾一碗浑吞收了两次银钱,今日您若吃浑吞,却是不必再付了。”

陆徽之手一顿,抬头看她,“她付了钱?”

“妾本不肯收,然而姑娘自知错怪了您,却是说下次您来时,便当她还您一碗,如此不复相欠。”

摊主打趣道:“依妾来看,二位都是宽厚贵人,站在一起更是如那明珠一般光彩照人,一碗浑吞的事又何必通过妾来转达?若是您一直不来,岂不就此浪费那姑娘一番心意?倒不妨坐下来说个清楚,也好叫妾再赚两晚浑吞不是?”

她说完便匆匆回了灶台,却教陆徽之怔愣在原地。

眼前破旧的矮木桌在烛火中泛着温馨的暖光,油而不腻,是岁月的痕迹。鼻尖已有浑吞的香味飘过,带着暖意的烟火气息瞬间填满他心中的茫茫空洞,在那隐隐作痛的地方升起一股微小的希望。

百味楼中说要娶她时的那股雀跃在瞬间死灰复燃。

或许他听错了,亦或许顾晏说错了,如此隐秘心事,若非当面问个清楚,如何能知她的心意呢?

倘若她当真心悦他人......

“这世间许多的事,不带些心机手段不能成,不尽全力去争更要抱憾终身......”

姐姐的话忽而在他耳边回响,一遍又一遍,不断叩问他的心弦。

倘若她当真心悦他人,他陆徽之,便能就此罢手么?

他忽而起身,取出五文钱置于桌面,朝着摊主躬身一拜,转身大步离去。

待摊主端了浑吞上前时,却不见了郎君的身影,桌上闪烁的烛火下,静静躺着五枚铜钱,正好能买她手上这碗浑吞。

烛火之下,崔黛归正襟危坐,在手札上记录着今日之事。

三月初一,晴。

李绶中计往阁楼,行也匆匆,刑也匆匆。

劝郡惜取好时光,往后莫再有。

还有,顾大已知晓老匹夫丑事,需谨慎。

崔黛归写完,却又觉着这宫中哪哪都不安全,顿觉这手札实乃烫手的山芋,活动的火星子,说不定哪一刻就会被人发现烧到自己身上来。

可若就此毁去,她却不愿。

不如找个好地方,没人敢去的地方,没人想得到的地方,藏起来。

翌日一早,天就阴沉沉地下起雨,不仅李绶没来上课,寿安公主也是没来,张乐容猜测公主当是瞧着雨大不便,赖床不来了。

崔黛归身上揣着那本手札,一整个上午都心神不宁,好不容易等到放学,她午膳都没用就撇开张乐容,独自撑了伞往外走去。

宫中这一块的道路她早已熟悉,一路上却频频回头,但凡见到有宫人路过她都侧过身子将伞放低些,跟做贼似的。

左拐右拐,终于走过一半的路程,愈发偏远无人时,前方甬道里却蓦地拐出来一个人。

定睛一看,竟是顾晏那厮。

他还是上午的那件绯红官袍,下摆已然洇湿,一柄官绿色油纸伞捏在手中,立在雨幕之下别有一番孤清之意。

崔黛归当即一个咯噔,退后两步,不着痕迹地将胸襟捂了捂,压实些。

顾晏看她一惊一乍,眉梢一挑就问:“贼眉鼠眼的,何事匆匆?”

崔黛归顿觉方才是瞎了眼才觉得他孤清。

当然不能告诉他是要去冷宫藏东西,眼瞧着左边刚好能通往清平苑,她伸手一指,“雨大,观雨,赏荷。”

顾晏不置可否。

他只是出了端礼殿见到崔黛归孤身一人走远,想起还有话要同她说,这才估摸着她的方向抄近道等在这里。

至于她鬼鬼祟祟所谓何事,他却懒得管。

“昨日之事,倒叫我想起来,”顾晏道,“前日长公主忽然被逐出宫,可是同你有关?”

提起此事,崔黛归却是蔫了下来,“她是受我牵连。”

“长公主也知男宠之事?”

崔黛归点点头。

顾晏便道:“驸马许廉已经宴请海运上下官员,又同码头几大漕帮见过,运粮之事十拿九稳,说好的一千两钱,你预备何时借我?”

“额......”这几日麻烦事接踵而至,崔黛归哪里还记得借钱的事?

她讪讪道:“近来手头紧珠钗都买不起了,金银楼新出的蜻蜓点水步摇坠了一水的碧玉碎石,在阳光下亮晶晶的可好看了,学生实在眼馋得紧,还想问先生手头是否宽宥呢......”

“......”

虽早有预期,听到她如此厚颜无耻,顾晏还是一阵无语。

“先生?”崔黛归见他既不说话也不让开,不禁拿伞戳了戳他的伞面。

她可还有要紧事呢。

成串的雨珠瞬间倾泻而下,抖落在地溅起水花,将他的衣摆打得更湿。

顾晏低头拂了拂,感觉到里衣也有些浸透,不禁蹙眉道:“长公主近来不太好。”

被皇帝逐出宫,当然会不太好。

不用他说崔黛归也能想到。

“许廉又打了她。”顾晏垂眸,“这回打断了腿。”

崔黛归手指倏地收紧,油纸伞微微一晃。

细密的雨丝被风裹挟着飘进来,打在脸上冰冷极了。

想起那日娴水阁外长公主苍白着脸递出的手,崔黛归抿了抿唇,道:“多谢先生告知。”

她的声音极轻,轻的仿若一片飘在半空的云,不能落在实地,也不能升至天边。

垂在一侧的手指却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上好的锦缎被揉出层层褶皱。顾晏看在眼里,忽而有些后悔告诉她。

他突然问道:“在胸口藏了什么?鼓鼓囊囊的。”

崔黛归一愣。

继而迅速抬手抱紧了胸口,将那卷手札按得死死的,“做什么?登徒子!看人胸口天打雷劈!”

顾晏本是转移她注意力,却不想竟惊得她如此反应。

倒真生出几分好奇,“观其形并非环佩饰物,刚硬不足而柔韧有余,书稿?画卷?”

说着伸出手去,竟是要当场拿出来看一看。

崔黛归怒得一跺脚,“此乃私物......女子亵衣!你也要看?!”

说着一转身慌忙窜入左边的甬道,只一句“学生告退”的声音透过雨雾传过来。

直到她的背影彻底消失在眼前,顾晏才收了面上笑意,缓缓抬起头,望向远方的天际。

天边云层厚重,细雨之后,更大的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一道闪电划过,天地霎时透亮,他微微一怔,方才竟忘了陆徽之托付的事。

看了眼崔黛归消失的那条甬道,他略微一思忖,抬脚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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