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啤酒瓶碎裂的声音，桌椅倒地的声音，还有人的叫骂声混杂在一起。

一桌子的下酒菜撒了一地，花生米，毛豆，还有一些深色的坚果滚得到处都是。

那些散落的坚果，看起来和今天姜纳西给的零食里的很像。

这种烧烤店，居然会用这么贵的坚果做下酒菜吗？

哎，这该死的脑子。

怎么又想到姜纳西那个人了。

一想到她，脑袋里就自动浮现出各种她给自己投毒的画面，没什么好事。

可偏偏，又说不上她对自己到底哪里不好。

真的是…

一种混杂着羞愧和感激的复杂情绪再次涌上心头，这家人给我的情绪都是相似的。

“站这儿发什么呆啊？”

方石头不知何时打完了电话，一把拽住了金伊允的胳膊，将她拉回了现实。

她似乎没用什么力气，但金伊允还是被她按着，重重地坐回了塑料凳子上。

金伊允感觉自己的脊柱在凳子上发出了掷地有声的抗议。

抬眼望去，桌子上已经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烧烤。

烤肉串，烤鸡翅，烤蔬菜，烤海鲜，琳琅满目，香气四溢。

这家店的上菜速度快得惊人。

“我们…会不会点太多了…”

伊允看着这阵仗，有些小声地问。

方石头满不在乎地摆摆手。

“不多不多，这点我一个人都能吃完。苏苏知，你挺会点单啊。”

她说着想去拍苏苏知的肩膀，被苏苏知灵巧地躲开了。

苏苏知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那当然，我可是天天跟着我爸妈在外面吃饭的，点单小能手！”

方石头拿起几串烤肉，不由分说地塞到伊允面前的盘子里。

“来，趁热吃！我看你中午就没怎么吃东西。”

她的热情几乎让人无法拒绝。

金伊允拿起离自己最近的一串肉，看起来是普通的烤肉串。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放进了嘴里。

肉块碰到牙齿的瞬间，一股极其浓烈的膻味猛地窜入鼻腔，直冲天灵盖。

眼前的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烧烤店嘈杂的声音像是被拉长的磁带，变得飘忽而遥远，扭曲变形。

耳边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咚咚咚，像是有个小锤子在胸腔里疯狂地敲打着鼓面。

视线开始模糊。

周围的人影，桌椅，晃动的灯光，都开始变形，失去了清晰的轮廓。

眼前的色彩迅速褪去，变得单调而苍白。

尖锐的耳鸣声随之而来，像无数细小的电流在脑子里滋滋作响，逐渐盖过了外界所有的声音。

我感觉呼吸困难，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我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试图站稳。

但腿早已不听使唤，膝盖一阵阵发软，身体的重心控制不住地向后倾倒。

“苏苏知你干了什么？！”

方石头脸色大变，一把抓住了苏苏知的胳膊，力气大得几乎要把她拎起来。

苏苏知吓得花容失色，连连摆手。

“我能干什么啊？！我就正常点了单啊！”

方石头猛地夺过桌里的单据，额头上渗出紧张的汗水，眼球飞快地在菜单上扫动，最终锁定在了一行字上。

她的声音带着惊恐和愤怒。

“这里面有羊肉！她吃羊肉严重过敏啊！苏苏知！”

“我怎么知道啊？？”

“那…那现在怎么办？”苏苏知彻底慌了神，手足无措地伸手想扶住摇摇欲坠的伊允，却不知道该碰哪里。

【诶？我吃的是羊肉吗？】

这个念头在我混乱的脑海中闪过。

紧接着，整个世界突然就倾斜了，像一座地基歪斜的危楼，眼前的一切都在剧烈地摇晃，旋转。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极其刺眼的白光像针一样扎进了我的眼睛深处。

一种奇异的漂浮感传来。

我感到自己正在被这片白光吞没，眼前所有的影像都在迅速向内收缩，最终汇聚成视野中心一个越来越小的光点。

“哔——”

一声轻响，仿佛老式电视被关掉了电源。

无边的黑暗瞬间吞噬了我最后的意识。

——

意识回到我的身体。

像从一口深井里猛地浮上来，睁眼的那一瞬间，灯光刺得我眼球发痛。

天花板是纯白的，像刚洗过的碗。毫无装饰，一尘不染。标准的高级病房。

可我第一眼不是看见窗，不是看见医生，而是——大小接近于一整面墙的镜子。

它太大了，大得不正常。

像在看我，也像在监控我。

镜子里的人瘦得像是滤镜过头，眼神空了，皮肤几乎透明。

静的我转动眼球的声音都听得见。

看向右手边是一扇电控双开门，安静地闭着，像一张闭嘴的嘴。

我试图动动手，没力气。浑身像是灌了铅，骨头和肌肉之间隔着陌生的东西。

醒来后第一个念头却不是“我怎么了”，而是：这里…… 不是普通的病房。

5

【我爱你在零点的同鹊桥等你，我吃羊肉。】这句话像什么梦境的残渣一样，在我刚醒来的意识里反复翻滚。像电车广播在脑子里兜圈，一圈、一圈，声音不大，却吵得我发疯。

我捂住了头，感觉脑子里像塞了一块湿毛巾，捂着嗡嗡作响。

颤抖的手的扯掉鼻子上的呼吸器，想终止这个声音。

双脚刚触及冰凉的地面，一阵天旋地转袭来，让我又坐了回来。

我昏迷了多久？身体像是不属于自己，肌肉酸软无力。

李医生推门走了进来，那双面孔让关于这个房间的一切扎进了我的脑子里。

“醒了？”他看了我一眼，嘴角带着淡淡的笑。

我深吸一口气，胸口却传来一阵闷痛，像是有块石头压在那里。

“李医生，我这是……怎么回事？”

我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李医生拿着笔，在病历上写着什么，头也没抬。

“你对羊肉过敏，昏迷了 52 天。”

他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52 天？！”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怎么可能？

“你倒是特别，别人最多起个红疹，你直接睡了近两个月。不过还挺浪漫，今天刚好是情人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