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虽万岁,友谊才长存。
杜宁扬和祝姚那天放学陪着徐照霖在江堤上坐着吹了很久的风。
“我真不知道,”杜宁扬解释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很久没上过网,都没跟他说过话。”
这话不假,她说话算话,这阵子都在戒网学习。
杜宁扬当场拿出手机登录了Q.Q,发现上面有很多条未读信息,“滴滴滴滴滴”地响个不停。
基本都是魏也发来的,每天都有,加起来上百条。
杜宁扬把手机往徐照霖眼底下伸,“我都没看过……”
“我知道,”徐照霖声音低沉,“跟你没关系,主要怪我。”
“怪你什么?”祝姚问。
“怪我不是女生,”徐照霖像鸵鸟,把头埋进膝盖里,故作轻松地在这句话的末尾,加了一个“呗。”
“少放屁,”祝姚一下子急了,“明明怪他没眼光。”
在朋友眼里,朋友永远都是最好的。杜宁扬也说:“是啊,错过你是他审美太差,取向太过狭隘好不啦?”
“就是,就是啊!”
“不管怎么样,我不讨厌他,也不恨他,”徐照霖叹口气,眺望起起伏伏的江面,“至少他很有礼貌,不会因此歧视我或者瞧不起我,还说谢谢……很多人其实很反对很歧视。”
他知道,魏也是一个很好的人。
如果他不是一个很好的人,不会带三个萍水相逢的小孩逛校园,请他们吃了快一百五十块钱的麻辣香锅,不会对他如此冒昧的喜欢说谢谢。
他甚至因为他,丧失了喜欢一个女生的权利,遭受或许本会被接受的拒绝。
“总会有更值得的人。”“我是不是该对他道个歉?”
杜宁扬和徐照霖同时开口。
“喜欢一个人有什么好道歉的。”“魏也比祝贺值得。”
他们双双答复。
太默契了……杜宁扬和徐照霖相视,随后大笑起来。
江面上有货船驶过,速度很慢,就连烟囱里冒出的烟都慢慢的,水流平缓,稳稳的,很安心。
三个人静静地看着那艘船驶过,直到消失在视线里。徐照霖望着江面上余留的涟漪,心里油然升起一股伤感,“不知道它最后的目的地是哪里。”
“很远的地方吧,”杜宁扬噘着嘴,气呼呼地说:“或许去北边儿,或许去东面,反正不准南下去深城。”
“那也不许去西边儿,不许去给野生动物送好吃的。”
对话忽然文艺了起来,准确来说是杜宁扬和徐照霖的矫情到死的惺惺相惜。
“喂,我说,”祝姚的声音把两个人拉回现实,“你们能不能别凑到一起就聊那些男生?至于么?不是说要好好学习要逆袭,怎么天天净干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了。”
同学们放学都回家做作业刷题刷卷子了,而他们莫名其妙地,讨论货船要去哪里,还不准人家去西边和南边。
实在有够无聊。
还很不合时宜。
但就是忍不住啊!
成熟又不是一条泾渭分明的分界线,这个年纪怎么能忍住不去讨论喜欢的男生,不去四十五度仰望天空品味伤感啊!
“以后不想了,想一次给祝姚十块钱,”徐照霖下了血本,“额……二十!”
“你有种,杜宁扬呢?”
“好,对!不想了,以后都不想了,”杜宁扬跟着表态,“本姑娘今天把话撂这儿,高考结束之前都封心锁爱,断情戒.色。到那个时候要是考不上淮美也就算了,说明我水平不够,但起码不留遗憾。”
“那要是舒礼襄跟你当众表白怎么办?”
杜宁扬没下本儿,空口无凭,祝姚试探她的坚决程度。
舒礼襄是画室里公认的大笨蛋帅哥,画技奇差,终日摆尾,近期不知抽什么风,总来找杜宁扬借铅笔和橡皮擦,今天下午还挖了她好几坨白色颜料。
“让他滚蛋,”杜宁扬想也没想,“他当众表白,我就当众拒绝。”
“那张杭杭呢?”“也滚。”
“肖正轩呢?”“有多远滚多远。”
一分钟内……班上绝大半的男生都滚了,有的只用滚,有的需要滚远点,更有甚者得滚到外太空,滚去银河系,滚进宇宙黑洞。
“那……闻序呢?”祝姚和杜宁扬杠上了。
“闻序?”
杜宁扬脑子里闪而过些画面,那天下午感到的遗憾,踩上他白色的球鞋,他朝她吐舌头做鬼脸。
迟疑了一下。
“喂?”祝姚很敏锐很激动地碰了碰徐照霖的胳膊,“天啊,她舍不得让闻序滚!”
杜宁扬矢口否认,连带着两只手在胸前摆动,“不不,不……闻序怎么可能跟我告白?”
“只是假设而已,你当真啦?”祝姚挑挑眉,表情丰富。
杜宁扬都结巴了,“操……你,你能别这样么?毕竟——毕竟我爹还在给他开车,哪有这样编排老板的小孩儿的?你妈的你别太过分,嗯!嗯,我操。”
“算了,你别逗她了。”
初夏夜晚的江风拂过,夹杂着轮渡从远方带来的空气,好惬意。
徐照霖站起身,拍了下祝姚的肩膀,“你每天瞎开别人的玩笑,迟早被人打。起来了,吃点东西回家做作业去。”
走去小吃街,吃完两盘炸串,又一起走去公交站的路程里,班上剩下小半的男生也悉数“滚”了。
三个嘴贱之人聊得兴起,全然把今天伤感的,差点分崩离析的那半个小时抛到脑后。
当然他们也不会记得,画室里近三十个男生,杜宁扬只对一个人嘴下留情,听到这个名字时会愣愣神,没忍心让他“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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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序,这位是魏也,魏也,这位是闻序。”
卢雪仲左右介绍道:“魏也从下个月开始接手画室,他是淮美摄影系毕业的高材生,之前一直在《西北地理》当驻站摄影师。”
卢雪仲又介绍起闻序,“闻序来当助教两周了,工作很认真负责,还很受画室女同学们的欢迎,他以前天赋很好,但没坚持画下去咯……我是很想让他继续留在这里的,但人家肯定只是过渡一下咯。”
闻序含蓄地笑了笑,没否认,“想好以后怎么发展会提前跟魏老师说的,不会说打了报告第二天就走。”
“请多指教,”魏也向闻序伸出手,“我本行不是干这个的,咱们互相帮助。”
“嗯,”闻序态度明显冷淡许多,握手也没使劲儿。
记忆会随着时间模糊,但很不幸,闻序记性很好。
他在巷口见过魏也,站在不远处听见他对杜宁扬说“喜欢你”,听见杜宁扬说“我不喜欢你”,还听见徐照霖说“是我喜欢你”。
他一直站到看到魏也闷闷不乐地独自走掉才上车,仿佛自己打了场胜仗。
但那个时候他不知道他叫“魏也”,或许这样就正正好地对上了,杜宁扬蔷薇花纹身下面覆盖的“WY”是魏也,她不愿意提的“WY”是魏也。
眼前这个优秀的男人,好像完全符合她口中的理想伴侣的条件,在西北呆了许多年,风沙和阳光刻进小麦色的肌肤,完完全全的平头硬汉。
而不愿意提及的原因,就是两个好朋友和同一个“WY”的纠葛。
和杜宁扬重逢跟特么闯关似地,一下来一个付二十四万房租的前夫,一下来一个把名字刻在手腕上的刺青硬汉。
气死了。
真的气死了。
十年可以是转瞬即逝的时间,也可以是很漫长的一天一天。好像真的被夏至棠说中了,十年的时间让他们的经历错轨。
他对她的了解不过是漫长时间里的一点,一点。闻序越想越生气,看到魏也就气不打一处来。
魏也对他的愤怒一无所知,还来闻序办公室,不厌其烦地问班上学生的基本情况。
“我也才来,弄不太清楚,”闻序真把自己气着了,一点成熟男人的样子都没有。
“也是,要慢慢来,”闻序的态度让魏也怀疑自己是不是太急了,于是打算和他聊点儿轻松的,“听卢老师说你刚从美国回来,怎么没想到留在那边。”
“女朋友在这就回来了,”闻序把自己的身份摆得很正,“你呢?你为什么从回来,还不干老本行。”
“传统杂志社都在走下坡路,”魏也挺真诚,“离家太久,也挺想家,挺想这边的人。”
这边的人,是指谁?
闻序沉不住气地问:“你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哦?”
“嗯,飘不动了,不适应那边的气候,太干了,也没归属感。”
“哦,”闻序对魏也对某人的感受好奇至极,但魏也本人的感受兴致缺缺。
今天只有半天课,学生上午上完课都回家了,魏也拍拍闻序的肩膀,“你收拾收拾就回去吧,兼职应该是不用坐班的吧?”
“不用,”闻序也没客气,起身背包,“那我走了。”
“你住哪,顺路的话我可以送你。”
魏也性格和外表其实很反差,总是自然而然地想照顾别人,哪怕是第一次见面的人。但他总感觉闻序好像有点敌意似地,或许是自己刚回来,水土不服,太累了。
“不用,”闻序跟护崽子的老母鸡似地,飞快地拒绝。
万一让这家伙见到杜宁扬,再不小心瞅见她手臂上那朵艳得要死的花,那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