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崎伸出手，拿起银匙，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是机械地搅着一杯已经冷掉了的咖啡。

就在他思绪翻涌的时候，咖啡厅的门被推开，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雾崎没有抬头，或许也可能是他不敢抬头，只是听着脚步声由远及近。

“你来了。”他的声音很轻，几乎听不出情绪，他故意没有用那个亲昵的称呼，却也说不出更加疏远的称呼。

江霁月在他对面坐下，没有像往常那样笑着和他打招呼，也没有生气地质问他，只是安静地走过来，安静地坐下。

仿佛他们只是偶然相遇的普通朋友。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他预想过很多情景，她的愤怒，她的失望，她的质问，却唯独没想过，她会这么平静，连一丝情绪波动都没有，而这种平静的沉默，比任何斥责都让他烦躁，让他心慌。

讽刺的是，他现在连江霁月的能量波动都不敢读取。

雾崎终于开口，语气依旧优雅，仿佛他们只是在谈论今晚的甜点：“要喝些什么吗，观测者小姐？”

“荔枝玫瑰茶，双倍奶油。”

雾崎：“……”

他指尖微动，江霁月面前就多出了那杯她最近常喝的奶茶，杯口堆着蓬松的奶油，就像他们过去每一次约会那样的完美。

江霁月低头抿了一口奶茶，唇边沾了点奶油，又伸出舌尖轻轻舔掉，这个平时会让雾崎愉悦的小动作，此刻却让他分外烦躁。

“美利花都告诉我了。”喝了半杯奶茶后，江霁月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关于导弹，关于乌拉，关于……你想让伊吉斯的大家消失的事。”

雾崎的指尖微微颤抖，混沌能量在掌心凝聚又消散，他现在应该回答什么？否认？辩解？还是干脆破罐子破摔，用混沌能量把这里夷为平地然后一走了之？

“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这是在向我要个说法？”他终于抬起眼眸，强迫自己露出那种戏谑的眼神，看向江霁月的眼睛，“怎么，观测者小姐要替你的好朋友报……”

他的话戛然而止。

江霁月就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她的眼睛红红的，很明显是哭过，但此刻那双眼睛里，没有厌恶，没有恐惧，没有冰冷，只有复杂的，近乎于无奈的……了然和他无法理解的包容。

就像是在看着一个做错了事却不敢承认的孩子。

那是什么眼神……为什么这么看着他？雾崎心中莫名生出恼火的情绪，她不该是这样的，她应该愤怒地质问他，应该失望地指责他，应该……总之绝不会是此刻这样的平静！

“所以是来兴师问罪的？”

他咬了咬牙，语气里带着刻意为之的轻佻，却也掩饰不住尾音的颤抖，“来谴责我的罪行，还是来宣布，我们完了？”

“美利花没事。”江霁月对于雾崎的这些情绪似乎都视而不见，只是说道，“乌拉的能量被净化了，地球反而受益。”

雾崎挑眉冷笑：“所以？你是来炫耀自己和伊吉斯的胜利的吗？”

“所以……”她歪了歪头，直视他的眼睛，“我来问问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不是质问，不是斥责，仍旧没有愤怒，只是平静的提问。

这个反应完全出乎雾崎的意料。

混沌能量不受控制地在他周身涌动，他冷笑出声：“观测者小姐真是宽容……连这种事都……”

“不是宽容。”江霁月打断了他的话，指尖下意识地摩挲着玉佩，“我只是在想……”

她停顿了一下，“如果我真的转身就走，你会不会就此彻底堕落了？”

这句话像一记闷雷砸在雾崎的头顶，他突然意识到，江霁月不是在审判他的罪行，她是在害怕，她的离开会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害怕托雷基亚这个名字从此彻底沦为混沌的怪物。

雾崎僵了僵。

良久，他才吐出两个字：“可笑。”

这两个字像是从牙齿缝里硬挤出来的，带着某种近乎绝望的倔强。

“观测者小姐总不会是只找我聊这个吧？”像是为了掩饰什么，雾崎强迫自己露出惯有的那种愉悦戏谑的笑容，优雅而又危险，“不如聊聊我是如何精心策划了一切？聊聊我是怎么把观测者小姐骗得团团转？聊聊那个人偶……”

江霁月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话，“那不如聊你为什么这么做。”

雾崎的笑容终于维持不住了。

“为什么？”他冷笑了一声，混沌能量不受控制地爆发，周围的温度骤降，空气中凝结出无数细小的冰晶，“这不是很显而易见的吗？当然是因为有趣啊，看着那些蝼蚁挣扎，看着所谓的‘羁绊’被碾碎，这难道不是最棒的艺术吗？”

他说得咬牙切齿，仿佛这样就能掩盖心底那种陌生的刺痛。

他从来都没有这么失态过，托雷基亚永远优雅从容，永远游刃有余。

江霁月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你为什么现在，看起来很难过？”

雾崎的瞳孔骤缩。

难过？他怎么可能会难过？！他是托雷基亚！是混沌的化身！他早就不需要这种软弱的情绪了！

江霁月看着他，继续说道：“你在发抖……是因为冷吗？”

这个简单的问题让雾崎彻底僵住了，这太荒谬了，他刚刚试图谋杀她的朋友，而她却在……关心他？混沌能量在他体内横冲直撞，却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为什么。”雾崎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他掩饰性地去拿银匙，然而勺子却在他手中微颤，磕碰在杯沿发出清脆的声音——是他的手在抖。

“你在犹豫，你在……害怕。”

“我……”江霁月深吸了口气，“我这次来，本来是想好好和你谈一谈，但是……我觉得，现在不是好时机。”

她指了指雾崎周身失控的混沌能量，“等你冷静下来，等你……不那么害怕的时候，我们再谈。”

“害怕？！”雾崎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笑话，嗤笑出声，“我有什么好怕的？！我怕什……”

“你在害怕。”江霁月轻声打断他，声音轻柔却不容置疑，“害怕我知道真相，害怕我从此讨厌你，害怕……失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