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椿这个名字。
能让林烬染记得，是她卖了游枳的项目，让小姑娘伤心哭好大一通鼻子，甚至犯了胃病。
北扶秋冬交替之际，早晚温差极大，傍晚的银杏林穿堂风呼啸，枯叶被风刮落，如同荒败的森林，人迹罕至。
眼前女生一身咖色大衣，卷发，浓妆，高跟鞋，望着他的眼神含着黏腻的勾缠、火热。
林烬染从小到大对这种眼神并不陌生，无外乎看中他这张皮囊。
他眼底一片冰冷，指尖夹着烟，转身欲离开。
却被付椿叫住，她提了游枳。
付椿好不容易从自傅迩玳手里偷跑，一回学校便偶遇曾经疯狂心动的男神，眼里的爱慕根本抑制不住。
她激动嗓音颤抖，含羞带怯道：“林学弟，我是付椿，和游枳一个组参加过创赛。我马上要出国留学了，能加个微信吗？”
林烬染眯眼抽烟，语调淡淡：“不能。”
付椿面色有一瞬僵硬，她绞了绞手指：“林学弟，听说游枳是你死对头，我和她已经不同组了，你不要误解。而且她没能参赛，你不开心吗？”
林烬染眼底闪过冷意，他抬睫：“你故意卖的项目？”
付椿咬唇，蓦地想起暑假医院安全出口，她一巴掌过去，却被突然出现的林烬染拦住，冷冷警告她不要动手。
他是为了游枳？还是单纯见义勇为？
她抬睫，意外瞥见银杏林尽头，林烬染身后，几十米外，一个四下张望的纤细身影。
“你走近一点，我告诉你。”她露出一诱惑柔媚的笑，心里却愤恨扭曲。
傅迩玳那个神经病被起诉，断了她出国的路，他们所有人都该付出代价！
林烬染与她隔着一米距离，指尖烟头腥红，他眯眼，后退一步，语气极淡轻嗤：“不用。”
自私者总有借口。
认为自己做过卑劣的事，都有缘由，都是为了别人。
——就像曾经的他。
见他欲要转身，身后的女生只剩几米距离，付椿眼底怨毒，上前一步高声示爱：
“林学弟，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我卖项目除了想出国，也想帮你报复游枳，你们不是死对头嘛，我是为了你啊！！”
付椿说完，得意勾唇，娇媚的眼睛越过林烬染，与他身后一脸不可置信的女生对视，满脸快意与算计。
北风呼呼吹过，林烬染沉默几息，嗓音虚无缥缈的，潜藏溺爱。
“那你一定不知道，我们是死对头，也会是情侣。”
“……”
付椿一瞬瞪大了眼睛。
下一刻，一个炮弹似的纤瘦身影冲过来：“付椿！你有种再说一遍！”
林烬染听见身后极重的脚步声，下秒视线闯入一个快如残影的白色身影，越过他，纤瘦的手已经扬起巴掌。
在她的巴掌落到付椿脸上之际，纤腰被一只劲瘦有力的手臂捞起，后腿一步，巴掌落了空。
游枳纤细娇小的身躯被桎梏，双脚离地，气的眼睛发红，奋力挣扎，嗓音尖锐：“放开我！！”
她穿着白色羊羔毛外套，配浅蓝色紧身牛仔裤，张牙舞爪挂在一身黑色大衣的林烬染臂弯，如同一个精雕玉琢的小手办。
付椿被这温情又亲密的一幕狠狠刺痛了眼。
下意识退后一步。
游枳理智全无，挣扎不开，纤手指着她鼻子：“付椿！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是为了男人！！”
她想出国，想逃离原生家庭，她帮队友出气后，给她留的钱足够出国留学，即便起诉傅迩玳，也没想过波及她。
开学两个月，以为她早已远赴国外求学，谁知今天在这里碰见……
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是为了爱情，出卖队友？
林烬染搂着怀里气到爆炸的小姑娘，安抚捏捏她的后颈皮：“乖，我们不打人。”
而后长腿一迈，转身离开。
以她的性子，气头上做出冲动的事，事后肯定会后悔自责。
付椿怔怔立在原地，目送他们亲密的身影远去，她本想挑拨两人关系，怎会……？
眼底漫上湿意，热泪砸进冰冷的土地，她的确嫉妒游枳，可她没有真的恨她，一开始，真的只是为了出国啊。
“付椿，你竟敢在本少眼皮子底下逃跑？”
身后忽地传来一道毒蛇般阴冷的年轻嗓音，付椿霎时浑身一僵，脸色惨白。
她不敢不回头，垂丧认错：“……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
傅迩玳瘦了很多，一张脸棱角清晰，眼眸狭长，西装革履配宝蓝色大衣，阴鸷注视着不远处被树干挡住身影的两人。
而后，粗鲁揽住付椿的腰，躲去相反方向颗粗壮槐树下，面目狰狞而高傲：“哼，跟本少乖乖回去。”
“你跟她说了什么？”
-
林烬染察觉到背后多了一道强烈视线，扭头去看时，已空无一人。
走出一会儿，游枳慢慢安静下来，斗败鸡崽般颓唐蔫下来，语气哽咽：“放我下来。”
他薄肌隆起的手臂箍着她的腰，却像夹着她的胃，怪硌的，不舒服。
小姑娘背对着他，林烬染看不清她的神情，眼底滑过一丝暗色，将一直摄像的手机随意扔进衣兜，手臂向下一抄，将人打横抱在了怀里。
“……”
游枳猛地一惊，纤手惯性攀上他的脖颈：“你干嘛？”
林烬染垂眸观察她神色，小姑娘白净甜美的小脸上，眼尾是红的，小巧鼻头是红的，耳朵是红的，嘴唇也是红的，明明一副生气模样，却像被狠狠蹂躏过。
有些暗火来的不合时宜，北扶寒冷的夜，他竟有些热，喉结上下滚了滚，缓缓移开视线。
“不跑回去打人了？”
“……没想真打她。”
游枳讷讷垂眸，她可以勉强接受她为自己的将来出卖团队，却不能接受她仅仅因为爱情背叛队友。
“知道。”
林烬染眼神柔和，她不是暴力性子，除了喜欢打他。
夜幕渐渐染黑天色，他稳稳托着她，走出银杏林，轻描淡写道：“我录下来了。”
“？”游枳震惊一秒，抿唇阴阳，“呵，被人表白，还有心思录下来，留着老了以后回味么。”
“……”林烬染被她这小酸猫似的语气取悦到，没解释他是为了拍猫。
俯身凑近她：“游游，你知道的。”
“被你表白才值得一辈子回味。”
“……”
游枳心跳漏了半拍。
她眼神乱飘，残存的理智总算回归，想起自己打听不出他瞒着的事，心情糟糕来吸猫拍猫素材，结果一无所获，还生了一肚子气。
她腿一蹬，才注意到两人不雅的姿势，顿时一激灵，受惊似的眼眸四下瞧了瞧，好在没人，她呼出口气。
顾忌着这是校园，随时有人出没，她气恼推推他胸膛：“快点放我下来。”
林烬染臂力惊人，抱着她从银杏林出来，又绕过一栋教学楼，也没见怎么气喘吁吁。
只呼吸微微重了两秒，嗓音低哑：“送你回寝室？”
游枳想起他隐瞒自己的事，顿时臭脸挣扎：“不用你管，放我下来！”
林烬染舌尖抵了抵上颚，以为她怕人看见，顺从放下她，轻笑：“没人看见，为这点事不开心？”
游枳双脚一落地，便冷脸转身就走，却被人捉住手腕，头顶磁沉嗓音带着低哄：“游游，再陪我待会儿。”
两人正站在教学楼前一个小花园，设置着长椅，白日总有人在这里背书学习，夜晚却很静谧，耳边只余风声。
“……”游枳咬咬牙，她真搞不明白他这一出，会跟她示弱求爱讲情话，却不允许她进入他的领地。
不对她敞开内心。
抬眸，黑亮眼瞳对上他：“林烬染，我问你，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林烬染一默，随即偏头嗤笑一声，顶了顶腮，冷白侧脸微微一突，他垂睫，“游枳，你觉得我是对感情不认真的人？”
喊她全名，看样子是被气到了，游枳盯着他冷嗤的脸。
原来他也知道，不被重视的人信任，心里是不舒服的。
“……”她低眸，轻轻抽了下手腕，却被人一把包住手，他的掌心微凉宽阔，像她养的小黑。
黑夜稍冷，她的手却热烘烘的。
林烬染忍不住紧了紧骨节，喉间微紧，语带委屈：“游游，你不相信我。”
他无端想起让她不顾一切学动医的那人，是否能得到她全心全意的信赖。
幽幽目光不由暗了暗。
游枳火气一下上来了，月光下一双眼亮的璀璨：“那你相信我了？”
“我们两次闹掰，哪次不是因为不信任不坦诚？一个明夏，一个林锦，就能轻而易举搞坏我们的关系。”
“到底是谁不信任谁了？”
游枳心里像被沸水熬煮，她咽了咽喉咙，将剩下的话咽回去。
从前是死对头，她都如同一张白纸，没有任何秘密，他却什么都瞒着她，什么都要她猜，怎么能建立起信任？
林烬染眼底闪过一丝痛色，哑声：“对不起。”
“不用跟我对不起。”
林烬染握紧她要抽走的手，力道不大，却牢牢禁锢，像是生怕她一走了之。
他垂眸，深邃桃花眼幽幽注视她，眼底掠过极为复杂的情绪。
语气温温和和却透着认真：“今晚太冷了，不适合讲故事，改天带你去个地方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