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很难攻略”
书架下方的阴影里,立着一位古装青年。鸦羽般的长发用玉簪半挽,余下青丝垂落肩头,薄唇轻抿似要说什么,最终还是沉默地低下头,任由阴影吞没了所有表情。
荼猊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在那人身上来回扫视,好像…见过。
想不起来索性放弃了继续回忆的打算。毕竟对他来说,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实在太过常见了。
“别人可以你就不行?”
黏腻的声线从眼球堆深处传来。那团由数百颗眼球组成的肉山正蠕动着前行,每颗眼珠都以不同频率转动,在光线下泛着病态的湿光。
最顶端的几颗主眼直勾勾盯着古装男子,瞳孔里倒映着对方苍白的脸色。
千目海这变态在自己家连化形都懒得装。
而且…啧,又开始PUA。
黑暗中荼猊小小翻了个白眼。
这种话他听过无数遍,后来他烦了,干脆摆烂。
千目海说一次他就追着那些游离的小眼珠咬一次,打不过大的我还打不过小的?
还别说,咬起来还挺带感,像爆浆小丸子,外脆里鲜,一咬就爆浆。
千目海起初还试图用教育感化他,直到某天荼猊当着他的面,嘎嘣一声嚼碎他刚诞生没多久的眼珠崽子,汁水四溅。
千目海:…
荼猊舔舔嘴角:“味道还行,就是有点腥。”
千目海缓缓闭眼,深吸一口气:……算了,这傻子没救了。
从此,荼猊的耳边终于清净了。
“不是的,这次不一样...”青年嗓音发紧。
千目海的眼球集体转向他,黏液滴答作响:“管你什么原因,要是攻略不了展现不出你的价值那就乖乖回到展示区…”
“他想上我。”青年突然打断,手指死死攥住衣摆,布料在掌心皱成一团。
空气瞬间凝固。
悬浮的眼球们齐刷刷僵住,连转动都忘记瞪得溜圆,瞳孔地震般颤抖着,活像被雷劈中。
躲在书柜上的荼猊差点笑出声。
千目海的声线突然拔高:“他什么?!”
青年自暴自弃地比划:“就字面意思!昨天他把我堵在丹房,说我的腰看起来很适合...”声音越来越小。
千目海沉默两秒,突然歪头:“你的意思是,他技术不好?”
青年:“……?”
这是重点吗!!!
“不是…”
千目海若有所思:“你技术不好?”
青年咬牙:“……也不是!”
这特么是技术的问题吗?!
毁灭吧,累了。
千目海的眼球们突然整齐地眨了眨,黏液滴答作响:“懂了。”
“安排绯珀瑟给你补课。”主眼缓缓凑近,瞳孔里映出青年僵硬的脸“五年。净化失败的话…就进入匹配。”发挥你最后的价值。
“…是”青年活像被抽走灵魂的提线木偶,颓废地离开。
待脚步声消失,千目海最顶端的主眼突然180度翻转,直勾勾看向书架顶端:“荼...”
“嗖——”
银光闪过,荼猊早已窜出三丈远,逃跑速度快得像闪电。
千目海:...
算了,这傻崽总是随机刷新在奇怪的位置。
*
入夜,荼猊踢开门,自顾自哒哒哒跑到躺椅边熟练地一跃而起精准降落。
“唔...”他整个人陷进柔软的靠垫里,舒服得叹了一声。
院长身影无声浮现,手中一盘粉因星果鲜红欲滴,散发出浓郁香甜可口的气息,往他身边走去。
几根细小触须硬化成签子,顺势折断,粉因星果被刺透溢出浓郁的汁水。另一根触手卷着貂绒毯,精准抛到荼猊腿上躺椅边露出的触须还顺势掖了掖边角。
荼猊懒洋洋地晃着躺椅,白发都懒洋洋趴了下来,仰头望着天花板,理所当然地接受投喂。鲜红果肉被洁白的齿尖咬下,汁水溢出唇角,几根细小的触须立刻凑近,轻柔地拭去那抹艳色。
“又去招惹千目海了?”最后还是院长开口。
“怎么敢呢”荼猊目光落在天花板的世界地图上。
那些幽蓝的光点明明灭灭不断变化显示着一个个世界,映在他眼底,如同记忆里无数次仰望时一样。小时候他总爱躺在这里,被投喂着甜腻果实,以为这样的日子永远不会结束。
院长低笑一声,指腹缓缓摩挲过他的指尖,触感微凉“那家伙记仇得很,之前还……算了。”
触须表面浮现细密的锉纹,温柔地打磨着荼猊锋利的爪尖,发出细微的“沙沙”声,“爪子太尖了小家伙,也不怕伤到自己”
他认真欣赏荼猊骨节分明的手,看似纤细却蕴藏着撕裂空间的力量。
记忆里小家伙刚出壳的时候还没有他的一根触须粗,软乎乎地蜷在他腕间,绒毛沾着蛋液,蹭得他满身都是,连叫声都细细的生怕养不活。
他低笑一声“以前我老是怕你被欺负,那时候给你想了好久的名字…”
“荼荼?”荼猊歪头,头顶软呼呼兽耳动动。
“丧彪。”
荼·丧彪·猊:?
“我想着厉害些,别人就不敢欺负你了。”顿了顿,又笑出声“现在想想,该叫乖宝的。”
荼猊不语,只是猛地抽回手。
四根爪子都被磨得圆钝,圆乎乎少了几分侵略性,唯独剩下一根还泛着寒光,倔强地不肯屈服。
触须很快又缠上来,轻轻把他拉回:“叫丧彪那几天,你都不理我。”院长回忆着,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我还以为你听不见,连夜找千目海给你做了全套检查。”
“那家伙说——”一边触须长出了嘴模仿着千目海冷冰冰的语调,“它只是单纯不想理你。”
“怎么会呢?”院长指尖蹭了蹭荼猊唯一没被磨平的爪子,低笑,“你明明超乖的。”
“不叫丧彪叫什么?荼毒?祸害这个世界?”
“你还真喵了一声”他不受控制低头闷声笑。
荼猊哼唧一声。抽回手握紧松开,被磨圆的爪尖“咔”地重新变得锋利。
“我要去做任务”
要去。
不是请求,不是商量,只是通知。
荼荼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撕碎什么就撕碎什么。爪子磨圆了可以再长出来,规矩定下了也可以再打破。反正……院长总会纵容的。
“你看到了?也是,今天A4452回来”在他眼里,大多数‘锚点’不过是一串编号。
千目海负责管理档案,而他只需要偶尔露面威慑,更多时候都在外开会。
“他以前还和你表白过,”触须轻轻点了点荼猊的鼻尖,“被你一爪子拍进医疗舱躺了半个月。”
荼猊歪歪头:…?
那不记得就是理所当然的事。
每月都有那么几个不知死活的家伙,红着脸凑上来,说些肉麻的话,最后都被他揍得连抚育员都认不出来。毕竟荼猊的字典里,可没有手下留情这四个字,稍微有一些,底线就是活着而已。
“我要出去!”
“不可以噢”
“他们都可以!”
院长无奈笑笑,为什么别人可以这家伙心里真是一点数没有。
像他这样凶性难驯的,连临时匹配对象都无一例外精挑细选出来脾气好的家伙,对了还得富裕,不然养不起这拆家玩意。
“你以为跨世界净化任务很简单?”院长的触须从虚空中卷起一份闪着红光的档案,“处理一个濒临崩溃的宇宙,可比净化早就对你神魂颠倒的匹配者危险多了。”
“我要去!”
“不行噢。”触须缠上荼猊四肢金色限制环,暗光流转间,那件号称能限制神级精神力的金环便碎成粉末。
梅撒尔斯就是这点不好。
平时爱逗荼猊玩就算了,带这些东西限制属性叠加不了,睡觉时还硌得慌。除了符合某些人驯服凶兽的恶趣味,简直一无是处。
“院长~”荼猊整个人从躺椅上滑下去,白色短发凌乱地散在额前。他仰起脸,金色的兽瞳在灯光下泛着蜂蜜般的光泽,刻意放软嗓音:“你知道的,我最听话了——”
“什么事都愿意做~”他故意拉长尾音,指尖讨好地勾住院长垂落的触须。
“什么错都愿意改~”白皙的颈项仰起脆弱的弧度,锁骨随着呼吸若隐若现。
“一心积极向上,终身为了和平事业努力的小狻猊”红润的唇瓣微微嘟起,连平时锋利的爪尖都乖乖收起。
“求求你”总是竖起的兽耳都服帖地耷拉着,“让我去…”
院长被萌得一脸血,多久没见到这小混蛋装乖的模样了?十年?二十年?但是不行就是不行!
“不…你口袋里藏了什么?”
“没!没什么!”今天回来后一直把小黑团塞兜里然后忘了,现在那家伙可能醒了挣扎着出来,荼猊猛地按住鼓动的衣兜,指节发狠一碾。
细微的爆浆声后,口袋恢复了平静。
小黑团:卒。
几根绒毛随风飘落,见证着某团子的壮烈牺牲。
几缕黑色绒毛缓缓飘落,院长的触须轻轻接住,却在触及的瞬间骤然僵直。
到底还是来了。
那绒毛上缠绕的气息...是祂的标记。荼猊终究没能逃过既定的命运,就像当年预言水晶里显现的那样。
心脏猛地沉入冰窖,所有笑意从脸上褪去。触须无意识地收紧,在荼猊腕间留下一圈淡红勒痕,又立刻松开。
“可以。”院长松开手,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出去玩吧。”
走吧。
带着这份“礼物”走得越远越好。
“院长?”荼猊歪歪头。
院长没有立刻回答。
一根触须从他袖中缓缓探出,在空气中划开一道裂隙。
“嗯,我告诉你...”
裂隙展开,化作一个悬浮的迷你世界。画面逐渐放大,显露出一个站在便利店前的青年。
青年垂着眼,神态疲惫,手里夹着一支没点燃的烟。他的眼睛黑得异常,像是被泼了墨,浓稠得几乎要滴落下来。整个人笼罩在一种死气沉沉的氛围中,身上毫无生机。
“净化掉他身上的怨气。”
荼猊小声“听不懂...”
院长的触须轻轻一划,光幕中的画面骤然加速。
青年站在天台上,衣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张开双臂一跃而下。
随着闷响声,无数黑色荆棘从地面爆出,贯穿整座城市。高楼玻璃幕墙的反射中,每个被刺穿的人类都变成了扭曲的怪物。
“让他学会笑,让他重新点燃对生的渴望。明白了吗?”
“还是不懂…”
“你...”院长闭了闭眼,再开口时声音轻得像叹息,“算了,你只要在他身边待着,他怨气值就会降下来,明白了么?”
“在他身边...待着?”荼猊歪着头,金色的瞳孔里映着院长疲惫的面容。
“对!只需要在他身边待着”
乖巧点头。
“还有!那个世界对异种可不友好,记住藏好你的小耳朵”触须突然卷住荼猊的兽耳,不轻不重地扯了扯“还有你的爪子,他们最喜欢把异种绑在十字架上烧。我可懒得用吸尘器带你回来”
“噢”
“还有!人类脆弱得像玻璃娃娃,脑袋拍飞就装不回去了!你别一巴掌加速世界灭亡”
“噢”
“算了…”触须轻轻卷起荼猊颈间的金色项圈,莹蓝的纹路在暗处流转。“这项圈会限制你的力量,至少面对他时,你只能使出人类的力气。”
“噢”
叹了口气,继续在项圈上补充限制“面对人类形态的他,你只能使出普通人的力道。”
“嗯?听懂了么?”
荼猊金瞳写满未被知识污染的清澈愚蠢。
“噢。”
“除非紧急情况,里面的力量会暂时解除。但记住,一旦解封,我会立刻把你抓回来。”
翻译:敢动真格就关禁闭。
荼猊眨眨眼,突然福至心灵:“不能攻击他,不然会被抓。”
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