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死。
这个认知植入了每一个怪物脑中。他们僵在原地，连眼睛都不敢颤动，甚至躺在地上抽搐的怪物也努力压抑住痛苦，死死咬住牙关，让颤抖的幅度降到最小。
而此时只有一只怪物纹丝不动，他双眼妖异得鲜红，中间一圈锁链状的星斑光环似有生命般的游走。
是力量具现化。
兰斯洛特沉下了心。
外人都以为虫族是宇宙中最强的种族，他们甲壳坚硬，精神力强大，掠夺无数星系，横行霸道富可敌国。
但他明白，这只是因为更强大的怪物经万年前那次污染事件后全部陷入沉睡。
怪物。
连虫族都要低头称之为怪物的存在。
精神力没有上限，身体无法摧毁，心脏粉碎也能瞬间愈合，寿命近乎永恒，一个咳嗽都能让星球灭亡。
而他所知道的这类存在中，院长就是其中之一。当年那场大污染几乎灭绝了他的族群，之后他创立了宇宙和平组织。一直为培养能够治愈安抚‘污染者’的人而努力，后成立了‘以太尖塔学院’，成功控制了宇宙中绝大多数由精神力污染引发的星球灾难。
这到底是谁…
他想张口说话，骨子里透露的求生本能又让他咽下去，连一个完整的音节都挤不出来，本能告诉他不要动，不要呼吸，连心跳都最好停下。
该…该死。完全说不出话。
空气中缓缓飘出一阵腥甜，带着些许带着令人昏沉的麻痹感，悄悄让气氛缓和了些许，无形的威压在空气中消散。
周围怪物连滚带爬地逃离擂台，转眼间就退得干干净净。
而兰斯洛特想骂人。
他也想逃。
但对面那东西的目光死死锁着他，骨头里像被密密麻麻的虫子攀爬。恐惧第一次如此鲜明，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想念那个贪财的老狐狸院长。
而更令他崩溃的是。
周围怪物被放过之后居然没有逃出学院，而是一个个站到自以为安全的位置，偷偷看过来吃瓜。
卧槽！巅峰对决！
大佬打擂台诶，能见证这一幕这辈子值了！！！
尤尔激动地到处偷瞄！
打起来打起来！
红眼怪物支棱点，把这死装哥打死！
有钱了不起啊！
他忍这个虫族很久了！上次也是他花天价拍下了和荼猊的独处时间的吧！！！整整一星期！连张照片都没流出来！
要知道院长都隔三差五发荼猊照片出来供大家舔屏！
还好最后荼猊被还回来了，不然他每次路过虫族都得呸两声。
啊！对了，我的荼猊呢，趁大家都在吃瓜得赶紧挤前排…
不是，大家不是都在吃瓜么！什么时候全挤到展台了，给我留个位置啊啊啊啊！
*
“该死的荼猊”
“你又抢我风头，要不是你！我这次至少能卖到一亿星币”
两个光笼相邻，中间隔着一层泛蓝光的透明屏障。透过屏障可以看到扒着透明屏障脸贴上来骂他的甜冬。
不同的是荼猊这边房间是单向镜结构，生怕他看到外面；甜冬那边却是全透明设定，生怕他看不见别人，专门设计来互动的。
荼猊瞥了眼隔壁。
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他实在无法理解这种被卖了还嫌卖价低的人脑子是什么构造。
“荼猊！荼猊！傻蛋！兔崽子！”
天气如此美好…隔壁却吱儿哇叫个不停。
荼猊干脆卷起被子把自己团住，只露出个眼睛猫猫祟祟往外看。
院长说他可值钱了，别想白嫖他，看也不行！
“荼猊荼猊大傻蛋！”
“啧啧，你再受欢迎现在还不是和我一个档次，和我一起被卖”甜冬越骂越兴奋，蹦跶得更欢了。
他特意用手敲了敲面前的能量屏障，这可是学院最顶级的防护屏障，就算他在这儿骂上三天三夜，那个兔崽子也休想碰到他一根汗毛。
“你也有今天啊荼猊”
他最讨厌这个霸王了，凭一己之力霸凌了他们这一届，而且明明脾气坏得要死还备受追捧。
他知道！外面荼猊那些乖巧圈粉无数的视频全是院长后期给他剪辑配音生成的！
真的是，喜欢这种冒牌货还不如喜欢我一个纯天然小甜冬。
每次想到那些被荼猊抢走的粉丝，甜冬就气得牙痒痒。
“哎哟~我们战无不胜的荼猊大人怎么缩成团子啦？不是很能打么~”他故意捏着嗓子，手指在光幕上敲出轻快的节奏。
“咪咪咪咪~嘬嘬~”
反正骂不骂他，他出来都会找他算账，那还不如趁现在过足嘴瘾。
荼猊的耳朵动了动。
烦。
外面的怪物在打架，院长在收拾烂摊子，这么精彩的场面，偏偏要被这傻子吵得看不下去。
甜冬还在笑，尖锐得人太阳穴发胀。
干脆宰了他算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身体已经先动了。拳头砸在屏障上，震得腕骨发麻。
屏障纹丝不动。
“哈哈哈哈哈哈哈”对面传来笑声，甜冬整个人都快乐得冒泡泡“太弱了呀~”
这可是学院最高级的防护，这家伙果然拿这屏障没办法。
但是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
他看见荼猊的指尖正在变形，利爪闪着寒光缓缓伸出，尖锐的抓挠声像指甲刮过玻璃。屏障上出现五道清晰的裂痕，细小的能量火花从裂缝中迸溅出来。
“荼荼荼……哥”
“好哥哥…我和你开玩笑呢”
“别生气好么”甜冬缓缓咽下口水，一屁股跌坐在墙角，手脚并用退退退退到最角落。
爪子刮擦玻璃的声响，一下又一下，像挠在他可怜的头盖骨上。
这是一只心态崩了的甜冬。
“啊啊啊啊啊院长救命啊！！！荼猊又要吃人啦！”
虚空撕裂开来，无数诡异虫洞凭空出现。白色触须从虫洞中疯狂涌出，向着荼猊汹涌扑来。
*
外围的怪物们集体捧脸。
“好可爱好可爱，两个小家伙想贴贴诶”
“院长太残忍了，居然用屏障隔开这对小可爱！他们一定很孤独”
“就是！我可怜甜冬因为和同伴分离都难过哭了”
“院长来了来了，快放他们贴贴！立刻！马上！”
“诶？对了那个…”既然院长触手都出现在光笼里了，那么意味着他也知道这里发生的事了。
兰斯洛特对面的怪物在触须攻击向荼猊那一刻倒地不起，原本血红的双眼此时只剩下两个血窟窿，在地面上抽搐着剧烈呕吐出浓稠的黑血，甚至能看到里面有内脏碎片，与之前模样判若两物。
空气泛起水波纹般的涟漪。
几根光滑的触手优雅地交织，瞬间凝聚成一个完美的人形。他的皮肤苍白如月，五官精致，但明明是人类的外表，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异质感，笑容温和却令人不寒而栗。他微微欠身，唇角扬起恰到好处的弧度“抱歉，来晚了。”
白色触须包裹住伤者，缓缓陷入地面。
“近期净化工作延误，导致部分触须……失控。”他指尖轻点太阳穴，笑容无奈“是我的疏忽。”
“0666。”他轻唤。
一根粗壮的触须应声化作人形，恭敬回应：“在，院长。”
“将伤者送往医疗中心，此外附赠B1-485星球全年采矿权作为补偿。”
四周瞬间死寂，随即爆发压抑的抽气声。
B1 星球一年的采矿权，足够支撑一个中等势力崛起。
“另外，”他轻拍手掌，嗓音柔和“今日拍卖会提前结束，为表歉意，每位嘉宾将获赠三支特级治愈剂。”
全场瞬间沸腾。
这一趟简直血赚。
不仅围观了荼猊，吃了口热乎的瓜，还白嫖了三支能断肢重生的特级治愈剂。
简直赚麻了！
众人恋恋不舍地抬头，却发现展台早已被漆黑屏障封锁，连半片衣角都瞧不见了。
院长果然还是小气，连个告别都不给。
兰斯洛特指尖微紧，不动声色地整理领口，强撑出从容不迫的语调“院长下次可要注意”
不对劲。
那个红眼怪物……真的是院长失控的触须吗？
以太尖塔的铁律第一条，院长的意志，即是真理。
质疑者，从无好下场。
兰斯洛特喉结滚动，硬生生将翻涌的疑虑咽了回去。可颈侧虫纹却像感应到什么一般，隐隐发烫，甚至又向上蔓延了一寸。
他指节攥得发白，面上却分毫不显。
必须尽快离开。
必须让军团进入战备状态。
暴风雨……要来了。
但是刚刚那个怪物，真的是院长被污染后的形态吗？
这个危险的念头刚浮现，就被他狠狠掐灭。
在以太尖塔法则里，院长意志即是最高真理。
“好久不见。”院长微笑的声音忽然贴近，惊得兰斯洛特脊背一僵。
院长意味深长地瞥了眼兰斯洛特蔓延到脖子上的虫纹“军团长这…似看起来不太妙啊。”
兰斯洛特这才发现，颈侧的虫纹已经灼烧般刺痛起来，让他不得不咬紧牙关才没闷哼出声。这该死的污染...已经快到临界点了。
“不如去治疗室，让那些孩子帮您看看…”院长的声音带着歉意，“就当是...对今天意外的补偿。”
兰斯洛特紧绷的肩膀稍稍放松。确实，放眼整个宇宙，只有以太尖塔的净化室能暂时压制这种程度的污染。虽然今天的突发事件令人不安，但院长千年来建立的公信力不是作假的。
“…好”很难拒绝。
*
一个漂亮的转身，足尖轻点墙面借力跃起，灵巧地避开袭来的触须。触须不甘示弱追来，几番追逐，明显是荼猊站了上风。
太慢了。
落地时他故意加重了脚步声，看着那些触须像闻到腥味的蛇一样追来。几轮追逐下来，他的呼吸都没乱。
没意思。
荼猊撇撇嘴，突然刹住脚步。指尖弹出锋利的骨爪，漫不经心地开合着，发出金属摩擦声。
对面的触须集体僵住了。最粗壮的那根触手表面渗出细密黏液，光滑的表皮不自然地抽搐着，悄悄把身旁一根细瘦的年轻触手顶到前面。被推出来的是一只触手上方只有一圈淡淡光环，被吓到尖端发白。
两根主触手互相推搡着，粗的那根表面鼓起几个小包。
触手C-1426（你去，新人就该多些机会！）
实习触手E-0927（前辈资历深，这种立功机会还得是您来。）
其余小触须见状，立刻有样学样地集体打颤，最胆小的那根甚至‘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装死。
触手C-1426（实习生转正升职加薪最重要，抓住他你今年就能评上四环触手，到时升职加薪追上喜欢的触手岂不是美滋滋。）
实习触手E-0927（前辈说笑了，手贵在有自知之明，我不配）
开玩笑，升职加薪也得建立在活着上面。荼猊那寒光闪闪尖爪爪下，它仿佛看到了无数触手前辈的冤魂在向它招手。
荼猊索性抱臂倚屏障，饶有兴致地看着两根触手在那儿谦让。
啊...果然不管是人是触手，这推诿扯皮的模样都如出一辙。
人类的本质就是吃瓜，没有什么比吃瓜更让人快乐的了。
冰凉的触感突然缠上脚踝。
他歪歪头，透过光幕反光，能看到漆黑的黏液正沿着他修长的小腿曲线缓缓游走，每一寸攀爬都带着缠绵。
细密的吸盘轻轻开合，带来阵阵酥麻的痒意。他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故意放松身体纵容它的放肆。那触须得寸进尺地缠上膝窝，吸盘吮吻着肌肤，在冷白的皮肤上留下暧昧的湿痕。
黑色黏液得寸进尺地缠上脖颈，咕噜咕噜地冒出一个歪歪扭扭的脑袋，半个脑袋，脑袋碎片…
啪哒。
祂那颗浑圆的眼珠从破碎的脑袋中被挤压出来，猩红的眼珠中间带着一圈锁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