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珩苦笑,“如今此事牵扯甚广,修罗王与魔族已成连纵之势,将那若水之畔围上了好些时日,目下修罗族派来使者,正催促着天君尽快将你嫁过去呢。”
“修罗一族如此急于让我嫁过去,此事定有阴谋,你不觉得这很不正常吗?”
司珩愁眉深锁,“不过现今若水河畔情势紧急,神族一旦与修罗族再达不成共识,只怕三界之内便无太平可言了。”
重光抱着两只胳膊,杜若色的飘带荡在身侧,显得她愈发逸宕悠悠的,“依我的想头,修罗族早已料到我不会同意嫁过去,或许他们只是找个理由,想再次联合魔族攻占神界罢了。”
司珩颔首,“之前长月上神,也是这样同天君说的。那若水一带靠近玉虚峰,是长月上神的附属辖地,我先前还正琢磨,为何天君会急召长月上神?若我想得不错,天君定是要派他前往若水与那修罗族进行交涉了。”
重光笑了笑,“长月的心思一贯难以捉摸,想不到他竟能为一个不相干的神女说话。”
司珩闻言一笑,“长月上神的性子是清冷了些,不过他对那些仙娥、女君向来都是对事不对人,他能为你说话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重光不以为然,撇着嘴说:“你倒是很识大体,不愧是兄弟,全都一个鼻孔出气。”
正待此时,在娑罗树下的另一侧,悠悠闲闲地转出两位大神,“重光近日如何?自上次枉死城一别,我与她像是很久没见了,倒是很想念那丫头呢。”
庚辰一面说,一面从袖中掏出一块绮香玉,下坠银色流苏,一股馨香之气馥郁扑鼻。
“她在我那里养的娇惯了些,如今不大听话了。”
长月将绮香玉接在手中,凑到鼻尖嗅了嗅,“天家瑰巧绮香玉,这是你的巧工?是上次你见她的清夷剑少了一副剑穗,特意给重光做的?若我记得不错,你还欠着我一副呢。”
为防止他继续聒噪,庚辰早已掏出另一副剑穗给他,“我就知道你会旧事重提,你二人的剑穗是一对儿,你的是阳符,她的是阴符。”
长月将剑穗拿在眼前端瞧,“这穗子,怎是绿的?”
庚辰弯身捋了捋剑穗,“这应是黛色,很称你的仙格,难道不是么?”
“你认为这是黛色?”长月拿着剑穗,透着圣殿之光,高高举在庚辰的头上,“嗯,看上去绿透了……”
他二人正议论着,侧耳细听来自娑罗树的另一端,传来重光的声音,“长月上神是不是还有什么癖好啊?”
庚辰正弯身扒着剑穗,顺势一眼穿过林莽,见重光对着司珩抱怨长月。
他直起腰身,戏谑他:“你把重光怎么了?她竟如此怨诽你?”
长月嘴角勾起一丝浅笑,“上一次天君华诞,你为了能很好的长出尺木,故意将允初手中的万年灵芝换成了百年蟠桃,她是如何说你来着?”
庚辰凝神回想,“她说我痴懒滑馋,三界第一不要脸。”
长月悠悠地道:“我怎么记着,还有一句无耻?”
庚辰一脸黑线,“她……她有说我无耻吗?”
长月挑眉,“没有吗?”
庚辰怀疑,“有吗?”
喜林苑中的如意池,园中宝树杂色参间,银叶华实浮于空中,一时香风玉露,伴着纷纭的花叶,瞬间将重光与司珩合围在了一起。
重光的头上落满了绿叶红花,她扬手去接浮在身前的花瓣,那如火如荼的花色衬得她光洁的脸颊,着实昳丽娇艳。
司珩看呆了,近距离相看,她的妖娆有些伤眼,真是越看越喜欢,他情不自禁地抬手去拂她耳边的碎发。
庚辰偷眼去瞧长月,发现他云淡风轻的脸上隐隐浮现一抹愠色。
“重光。”长月眼中水波凝皱,指尖紧紧握着那副剑穗,面上依旧透着克制的冷淡和疏离。
他期近她身前,抬手扫下重光头上的花瓣,“你的胆子愈发大了,天宫都敢随意擅闯?是玉笏还没当够?”
长月面上无波无澜,长臂一伸,从司珩那里要回了自己的袍衫,“你与四殿下相熟?”
重光忙说:“并不相熟,十分不熟,适才我迷路了,碰巧遇到四殿下,我们刚刚结识。”
司珩极力附和道:“天宫重地,我担心她没头苍蝇乱闯,这便要带着她去寻你。”
庚辰上来解围,“这样一看这剑穗确实绿透了,不过我的手艺你是晓得的,只需重新打造......”
长月截断他的话,“我要绛色,可不要再错了。”
庚辰不解,“何时转了性子,你不是一向喜欢冷色?”
“绛色喜庆,本座过几日会有喜事,你这副剑穗留着给我当贺礼。”
他微垂着眼,目光停在重光的脸上。
她的脑子慢了半拍,一直没反应到他细微的情绪。
长月脸上青白交加,一步一步逼近她,他的声线宛如绵波,但又有着强烈的威压,“你初来天界,汝可观望天宫胜处,花草只可远观,尤以娑罗树下,圆生树下,不可轻易与男子同在一处,否则便失了体统。”
重光被他一步步逼仄到蟠龙柱下,她紧张的结巴,“失了体统?上神,何出此言?”
庚辰凑到重光身边,附耳说:“你有所不知,喜林苑是男仙与女仙定情之处,咱们神界与凡界不同,天人是气交,凡人是精交,在神界只需从闻声笑视交抱触中得一喜乐,男女生情便会有娃娃。”
重光瞳孔地震,“神界定情生娃娃竟比闪电还快?”
庚辰说:“这倒不必忧心,生个娃娃全凭自愿,有的女仙不愿如此繁琐,男仙若想要个娃娃,两厢里交了神气,托赖给男仙,自生去。”
重光不相信地问:“男神仙生娃娃?那要如何生?”
庚辰说:“有的从肩膀上、头顶上、还有腿旁边生的,各种各样。”
重光竖起大拇指,“高级。”
长月淡淡地凝视她,说她傻,其实她一点都不傻,晓得尴尬了倒是懂得给自己找时机。
她忽然看向远处,露出惊诧的神情,“天君?那是天君么?”
趁他转头地功夫,她借机溜了。
*
重光常听庚辰说,‘若觉得闲来无事,必要串门子,心中若有烦闷事,还是要串门子。’
实因庚辰一贯是风流不羁,闲云野鹤如他,神龙见首不见尾亦是如他,重光在他的熏陶下已然学去了三分精髓。
说来,她在天上待了足有两日,听庚辰与她提起,自己的同胞妹妹允初,如今奉差在琅嬛阁。
于是,重光便跑去见她,允初将案几上的香茶向她身前一推,“近日天界有一桩奇闻,一向清冷不近女色的长月上神,如今身旁竟多了一位美貌倾城的小仙娥?我道那人是谁?原来那叫重光的小仙娥竟是我的长姐,这许久不见,如今长姐换了身份,倒是活的逍遥了。”
“我这哪里是逍遥,连灵根都被人挖了,日日都要小心翼翼的苟在长月身旁。”
重光接过茶,“昨日传信与你,我可不是来同你说这个的。”
允初无奈道:“父君让我来天宫,亦不是派给你做内应的。”
重光单手搭在凭几上,姿态很是闲适,“依我来看,以你这个位置倒是十分便宜,即可上达天听,又可下达圣意,说是来天宫历练,父君此举很是明智,如此看来他更偏疼你。”
允初沉默下来,“长姐对父君心生芥蒂,还是怨怪他把你禁足在沧海岛吗?我倒觉得父君更疼爱你一些,他对你的保护可是极为上心,父君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当年天魔大战,咱们的阿娘祭出本源之力,在西荒封印了魔祖罗睺而羽化,而长姐你便继承了阿娘的女君之位,长姐血脉殊异,是三界的命关,可解万物封印,未免修罗和魔族将长姐掳去唤醒魔祖罗睺,父君只能将长姐隐匿在沧海岛,以保万全。”
重光凝神想了一瞬,“我怎会怨怪父君,我身负三界安危,就是一把开启封印罗睺的钥匙,若是落到修罗或是魔族手中,三界便要遭殃,如果我是父君我会做的比他还要严谨。”
原著中没有着重笔墨描写原宿主的父女之情,倘若原宿主有怨言,恐怕也只是父君对自己的关爱总是不善言辞,但天底下父亲对于儿女的爱大多是静默而强大的。
允初低声嘱咐,“长姐那另一处灵根还是要着紧取回来才是,你的身份十分隐秘,切莫让旁人知晓,否则必会引来祸端。”
重光欺近了她,“向你打听个事儿,昨儿我从庚辰那里才晓得,天君将我与修罗族三殿下和亲的事又拒了?消息来得太突然,转机变得也太快了?不是说修罗的大军早已压境了吗?”
允初掩唇一笑,“唉呀我的天爷,这事儿你不提我也要同你说的,简直大快人心!”
允初凑近了她,“那日长月上神在善法堂向天君高举一道手书,说有御敌之策。天君欣然,当时可把天君乐坏了,你以为长月上神拿出那道手书是什么?”
“是什么?你别卖关子,快点说!”
允初兴奋起来,“他说这道手书是当年他的阿娘同咱们的阿娘指腹为婚的一道两姓联姻,一堂缔约的订婚书。”
重光要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什么?”
“你和长月有婚约,你难道不晓得?”
重光大为震惊,“简直疯的一批,他又开始胡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