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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病急乱投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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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昏暗暗的清晨,人界大阪城的小巷口,信长正两手抱臂,倚着墙合眼休息。

宗治刚用法术为他疗完伤,小小的少年一脸担忧神色,站在高大的男人面前,努力仰头观察对方脸上的表情。

“身上还疼吗?”少年摇了摇信长的胳膊,关怀道。

信长摇了摇头,又闭上眼,微微蹙着眉。

宗治猜他内伤未愈,一定是很痛的,而师父之前教过自己怎么将法力传到对方体内调理内伤,虽然在典籍里这种法术仅用于人类,但对信长这样的人形妖怪,或许也是适用的——总之,不试试怎么知道成不成!

少年这样想着,便在手中化出一道符,又前进一步,朝信长道:“把你的左手伸出来。”

信长伸了手过去,宗治便将符纸置于右手手心,又与对方掌心相对,曲起自己的五指扣住了对方的手,而后屏息凝神,将体内法力调至右手掌处。

“你……”信长低下头看他。

“别说话。”

少年轻声道,而后以另一手挽住他的腰,将上半身靠在他胸口,长长出了一口气。

信长喉头一动,感到有一股暖流从与少年相贴的手掌流入,又沿着周身经络传遍全身。

仿若有一只温暖的手探入体内,一点点抚顺他因伤损而走势杂乱的经络,令他体内痛楚顿消,而先前鏖战所消耗的妖力似乎也随之恢复了,他空闲的一手搂住少年单薄的肩背,将少年拥进怀里。

宗治气息乱了一瞬,旋即偏过头去,故意不看信长的脸。

信长轻轻笑了一笑,回手与少年十指相扣,又伸出空闲的手揩他的脸,被少年轻轻躲了过去。

“你有感觉好些吗?”宗治抬头问他。

“好多了,”信长摸了摸他的脑袋,“已经不疼了。”

宗治点点头,又轻柔地松开手,再以两手环住信长的腰,将头埋进信长的胸口。

“这又是什么法术?”信长哑然失笑。

没有法术,只是因为我想抱着你,宗治眯起眼想着,又信口胡诌了个理由:“传完法力就是要抱一抱啊,要不然法力会散掉的——你不要乱动,让我靠一会儿……”

信长不置可否,只将手搭在他的背上,轻轻拍起来,仿佛在哄小孩。

宗治两手来回绞着,为自己的幼稚感到有些难为情,他怕信长笑他太粘人,更怕对方不耐烦地推开他——大人都不喜欢这样的小孩子,躲在大人身后,不能成事,师父不就是这么想的吗?

他仰面看着信长,心中忽然生出一阵酸楚,而信长忽而捧住他的脸,低头在他嘴唇上轻轻碰了一碰。

这短暂的吻令宗治回味起昨晚拥抱的滋味,温暖臂弯所带来的舒适感,还有内心为此灼烧的另一种青涩的欲求。

宗治舔了舔嘴唇,又努力攀住信长的手臂,踮起脚尖延长这个吻。

作为奖励,信长也将他整个抱在怀里,又温柔地抚摸着少年的肩与背。

少年一时间感到周身被温暖包围着,又有些痒,好像是被什么人小心翼翼地放在春天嫩草初萌的草地上,一阵风吹过,千百株柔软的草茎擦过身侧,一种春天的忧愁与愿望油然而生。

虽然他也不懂这样的接触意味着什么,也不清楚任由这种关系发展下去,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但是只要踮起脚就能够到对方的嘴唇,只要亲一亲就能换来对方的拥抱,这样的交换对他而言,也是很值得的。

“抱一抱我……”少年的吻黏糊糊的,语气也暧昧不清。

信长紧紧搂住少年的肩,却没有给少年所欲求的长久拥抱,而是很快松了手,朝一脸迷惘的少年笑了笑。

“现在还不到做这种事的时候。”信长拍了拍宗治的脑袋,用长辈的语气同他说话,“你想好之后去哪里了吗?”

“唔……”宗治低下头,“没有想好……先去找找那个姓藤原的人吧,感觉他很有钱……”

信长笑着打趣道:“这么喜欢钱?”

“没有钱怎么行,”宗治说到这里,小脸一下垮了下去,“跑出来的时候钱包掉了!现在咱们手里是一分钱也没有了……”

而信长不以为意,专心盯着少年俊俏的脸看,宗治注意到他的视线,又故意转过身躲开他目光,并将背靠在了信长的胸前。

“我想想……秀吉那里肯定去不了了,”宗治掰着手指分析道,“他还说秀赖在城里……是在威胁我们吗?他为什么要杀我们呢?”

信长伸出一手来摸他的脸蛋,手法像在摸一只小猫或者小狗,宗治不舒服地嗯了一声,又捉住了他不安分的手。

“问你话呢。”宗治小声道。

“那猴子不是和小次郎串通在一起吗?”信长漫不经心地分析道,“那刀鬼的恶念和猴子家那些鬼武士的武器是一样的,你也注意到了吧?”

宗治点了点头。

“我猜……他把那些鬼武士聚在一起,也是为了聚集恶念吧?那么浓重的恶意……足够再造出一个小次郎来了。”

“再造?”宗治思索着,“他和小次郎有什么关系吗?”

“笨。”信长捏了捏他的脸。

宗治气得咬住了他的手指,反驳道:“我哪里笨了!”

“像条小狗。”信长用另一手摸摸他的下巴。

宗治脸上飞红,干脆将两眼一闭,不理会信长的话。

“求胜的执念附在小次郎的遗物——那把刀上,让那把刀变成了妖刀,”信长终于端起认真的态度,向他解释,“如果把恶念聚集在一起,并附着在什么遗物上,恐怕也能照猫画虎地造出相似的恶灵吧?”

“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宗治眉头一紧,“是什么东西,让他不惜引来这么危险的人物,也要再造出来……我们这几天要跟紧小次郎了。”

“你害怕吗?”信长带着笑眼问他。

“害怕什么?”宗治不明白他为何这么说。

信长将下巴搁在少年的头顶,而双手也交叠在少年身前:“那把妖刀其中的恶念,你不害怕吗?昨天你才被它伤过。”

少年回忆起为恶念所困的绝望感,不禁打了个寒战,那把刀不仅在他身上留下了伤痕,更在他心上割出难以愈合的伤口,而回忆中许多因痛楚而不愿多留意的细节,也随着那道伤翻出心底,再次展露于少年眼前。

为什么父亲不告诉过自己分别的原因?为什么师父也从没有带自己回过人间的那个家?又是为什么,师父会不留一句话,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走了?

少年轻轻皱起眉,信长注意到他眼角多了一滴眼泪,便替少年伸手去拂。

“害怕也没有用!”少年有意拨开信长的手,并努力眨巴眼睛,把眼泪挤碎在眼眶里,“硬着头皮上吧……”

说完,他忙换了个话题:“赶紧走吧,先去街上打听打听藤原家在哪。”

宗治步出小巷,此刻天边刚亮起鱼肚白,街边只有小商贩挑着担子沿街叫卖,远处树上间或响起几声怪异的鸦鸣,而在极远处,有个高瘦的身影正朝少年方向缓缓走来。

在看到那身影的一瞬间,少年胸中忽然生出一种熟悉而陌生的感情。

是怀念吗?仿佛是极小的时候被祖父抱在怀里,而菅原道长从地平线的另一端走过来,并站在他的身前,带着笑问祖父他的名字……

恍惚中,他猛地追出几步,而对面的人似乎也注意到他的踪迹,于是在原地停下,静静等着少年直冲到他的身前。

那人穿了一身墨色的僧衣,及腰长发规整地束在身后,脸上戴着个木制的长椭圆形面具,恰好盖住整张脸,面具上刻着诡异的漩涡纹,而僧衣的衣襟也用白色的线绣出一片锦浪——像极了某种诡异的浮世绘图。

“你……你是……”

少年抬起头,想说什么话,却不知道说些什么——而对面的人却在此刻伸出手,朝他头顶轻轻摸了一下。

“你要去的地方,就在我来的方向上。”

僧衣人声音低沉,沙哑,听起来很是疲惫,语调却是温柔的,仿若对话的对象不是与他素未谋面的少年,而是一位相处多年的老友。

少年呼吸一滞,而下一刻,僧衣人收回了手,并一踏步绕过少年,走出了少年的视线——宗治连忙回过头,那僧衣人却消失不见了。

远处又传来一声鸦鸣,少年想寻那道声音的来源,肩上却为谁阻了一下,他转过头,正看到信长脸上担忧的神色。

“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跑到路中间站着?”信长问他。

“没有事……”宗治连忙找借口掩饰过去,“刚刚看错眼了。”

看来信长是看不到刚才那个人的,少年暗自想,方才的会面,应该是那僧衣人本体在远处释放的幻术,他曾听师父说,有些人天生便会操纵妖术迷惑别人,自己遇到的,大概就是那样的幻术师吧?

却不知道那幻术师为何要对自己说这样一番话。

宗治眯起眼睛,努力回忆了一阵,也未能在记忆中搜寻到与他见面的记忆,但初见时那种熟悉的感情又令他无端相信,或许他们曾经也是认识的。

“我猜,沿着这个方向走下去,就能到藤原家了。”宗治回头对信长说,“我们打个赌?”

信长笑道:“行,你要赌什么?”

“到时候再说……”宗治笑得狡黠,转头一路小跑逃走了。

信长在后面慢悠悠地跟着,毫不在乎赌注的胜败,他知道这小子敢和他打赌,多半抱着赢了之后趁势捉弄人的心思——就算是输了,宗治一定也会想办法耍赖,然后把气加倍撒在他身上。

既然是嬴是输,那小鬼头都不会饶过自己,那他还反抗些什么呢?信长正想着,脸上忽然有些痒。

贴在他脸上的,是一个洁白的小纸人,纸人的两手轻轻摸着他的脸,又沿着脸颊爬到耳边,下一秒,宗治那略带稚嫩的嗓音就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我要你当我的小姓!”

信长哭笑不得,以两指拈住那胡作非为的小纸人,纸人抱着他的指肚来回扭腰,试图逃离他的掌控。

那样子,实在像极了不听话的宗治。

信长勾起嘴角,将纸人放在掌心,又将两手用力一合,啪的一声,那纸人便停在掌心不动了。

信长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幼稚,一定是那小子把自己带偏了,他四顾无人,又把小纸人收在自己袖里,大步流星向前赶去。

沿着那条街复行数十步,信长便见到藤原氏的大门,还有门前靠墙站着,正用得意的笑看着他的小小少年。

“愿赌服输?”宗治笑问。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信长无奈地笑了笑,“现在正事要紧,快去叫那小子出来吧。”

“我才不要求他出来呢——”宗治伸出一指,朝信长摇了摇,“你看看这大门,他们家一看就是有权有势的人家,咱们这一身破烂的来叫门,还不得被看门的轰走啊?”

“你倒是学聪明了。”信长两手抱臂道。

“喂,你过来……”

信长半信半疑地走过去,而少年忽然伸出双手,朝他的方向飞快结了个印——“急急如律令!”

弹指之间,信长已被少年收回纸人之中,那赤色铠甲的纸人在空中飘了一飘,最终落在了少年手里。

信长不知少年为何突然来这么一出,正急得扭动纸身滚来滚去,而下一刻,少年两掌一合,啪!纸人便老老实实躺在他的手心不动了。

“我要用法术潜进去,你可别捣乱!”宗治笑嘻嘻地对纸人说了一句,又将纸人收回掌心,而后闭上眼默默念了个咒,整个人便化作一道风,顺着门缝飘了进去。

这一家的院子确实足够气派,宗治正沿着前院的假山石四处飘转,忽听得房中有男人怒喝声,而后是瓷器碎裂一地的声响,心中不由得一惊。

“你这不学好的东西!”

宗治循着声音的来源飘入屋中,却见藤原重时垂着脑袋跪坐在地上,脸上横流着鲜血。

而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男人站在重时面前,正铁青着脸看着他。从那人与重时眉眼的五分肖似能猜出,他应该是重时的父亲。

滴滴答答的血从男人的右手掌滑下,两片血之间,是一地青绿色的碎瓷片。

重时没有说话,也不抬头看父亲。

而那男人冷哼一声,拂袖离去,留下了一地狼籍,而重时仍跪在地上,久久不发一言。

宗治疑心他是失血太多,晕过去了,便在重时身后解了咒语,又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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