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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森兰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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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田信长听得这三个字,浑身忽然发冷。

众鬼怪看主上表情冷肃,也跟着默不作声,而在这诡异的气氛中,无面鬼又爆发一阵刺耳的尖笑。

“呀,我还好奇主上怎么忽然带美人回来,原来是想给死去的森兰丸找个替身——”无面鬼把少年的脸拨来拨去,弄得少年有些难受地偏过脸,躲避它的动作,“我虽然未曾亲见主上生前那位小姓森兰丸的脸,但看这孩子的气质,想必和森兰丸是很像的了。”

青面罗刹再次拔刀,这一次刀锋径直朝无面鬼执扇挡脸的那一条手臂飞去,而无面鬼回身一躲,竟自避开了那飞来的刀刃。

织田信长仍站在原地,不说一句话,只是怔怔地盯着竹中宗治的脸看。

它想起了那件令自己心生不快的事——不,那感情与其说是不快,不如说是痛楚。

时间回到百年前那个夏夜,距天下人之位仅一步之遥的将军织田信长,正着一身黑色小袖袴子,端坐于本能寺内室之中,任由夏风从敞开的门户拂过他的胸膛,而又吹进房间中。

院中蝉鸣阵阵,又有纺织娘与蚱蜢卧在草丛中摩擦翅膀,不断发出“轧织”“轧织”的声响,扰得人莫名心乱。

织田信长莫名想起前几夜与庙中僧人下的那几局无解的棋,越想越觉得某几步不该如此下,而心中的情绪渐渐浓郁起来,他叹了口气,回头转向房间中的另一个人,轻声叫起他的名字。

“森兰丸。”

正在房间内为他铺被子的少年闻言停下动作,慢慢站起来,又缓缓行至他身后,再对着他的背跪坐下来,恭顺地为他捏起肩膀。

“信长大人,有什么事?”少年语调温柔,而捏肩的力道也恰到好处,让人顺心。

织田信长不说话,少年轻轻笑了一笑,知道这大将军又要自己来猜心中想法,便试探着开了口:“您在想,那几局棋如果半路改换下法,想必是能赢的,对吗?”

织田信长心事被少年说中,却意外有些不愿承认,他捏住少年的手,引他坐在自己对面,一手摸了摸少年俊秀出挑的脸,语气中有些爱怜:“不,我在想,你已经成年了,该放你去封地当大名了。”

森兰丸垂下眼,将鬓发拢了一拢,静静答道:“不,在信长大人这里,我还没成年呢。您不是说过,我还没到该束发改头的年纪?”

“你呀,总是这么聪明。”织田信长忍俊不禁,便将少年一下搂进怀里,抚摸着他颈后柔顺的发,一手扣住他的后脑勺,将少年的软唇同自己的碰了一碰,而另一手已悄然伸到少年腰间的衣带上。

少年脸红了一下,将手覆在织田信长那不安分的手上:“信长大人,夜已深了,还请早些休息——今夜,就由我来为您值守。”

织田信长揽住他温存了一阵,待少年的脸烧灼如同霞色,才心满意足的张开双臂,放少年站了起来。

少年逃也似地脱离他的怀抱,匆匆走出房间,又在门口驻足,将身一回,面带浅笑轻柔地关住房门,将整座房间笼在温暖的黑暗之中。

织田信长安然躺下,如同平时所做那样想了一阵事情,从近来在京都所见风景想到统一全国后的规划,最后又把思绪落回那一门皆为忠臣的森家上。

森兰丸的父亲森可成是早年随他征战四方,为他出生入死的心腹家臣,而早在浅井氏倒戈,森可成于混战中身死的那日,他就对森家一众幼子遗孤暗自发誓,要保佑他们一生平安生活。

而在此时,年仅六岁的森兰丸却捉住他的袖子,用稚嫩的嗓音说道:“我们的父亲为您战死,并不是期望您把我们当作遗孤照顾……请让兰丸为您分忧吧,信长大人。”

从此他便知道,这孩子非同一般,因而在森家孩子中,他总是更喜欢兰丸一些,更常常把兰丸带在身边,让男孩展现他的早慧机敏与善解人意——而相处日久,他便在某一天发现,自己已经有些难以忍受少年不在身边的日子了。

于是顺理成章的,森兰丸成了他的小姓,先是替他负责生活起居,后来又兼领内政,至森兰丸十六岁时,少年已成了信长手下总揽诸事的首席奉行,信长对其的宠爱也达到了巅峰。

而森兰丸却仍是那样荣辱不惊的态度,无论织田信长是愤怒还是狂喜,森兰丸都能淡然说出他内心真正所想,又顺从他的命令,默默将事情料理好。

这孩子如此让他称意顺心,反而让他有些无所适从,他赏给他两座城池,而又不愿放森兰丸离开身边,赏给他名刀不动行光,可又不愿看少年像父亲一样为他拔刀出鞘,征战四方——他只愿少年做一柄不出鞘的刀,永远安稳地系在自己身侧,到时候他做幕府将军,就让森兰丸继续做他的小姓好了——可是少年总会长大成人的,无论那头发有没有束起来,他都已从少年日渐结实的身体中嗅到了成熟的征兆。

……算了,等明日再说吧,反正无论未来怎样,森兰丸都会陪在自己身边的,织田信长迷迷糊糊地想着,便合上了眼睛,呼吸渐渐平稳。

然而,迎接他的却不是未来,而是寺庙外明智光秀的伏兵所发出的隆隆炮响。

他被一阵猛烈炮响震醒,身为将军的警觉令他匆忙起身,发现门正开着,寺庙外厮杀之声不绝于耳,远处更有一片火光。而森兰丸已与一众武士侍立堂下,静候他的命令。

“是谁在开炮?”他心中警铃大作,一时间却想不到是谁如此胆大包天。

“明智光秀,”森兰丸答,“明智光秀暗中设了埋伏,主上,我们先掩护您撤退,到您的长子那里去!”

织田信长心中大惊,却想不到是这样一位心腹之臣与他倒戈相向,而下一刻,他又恢复镇定,便在一班武士的掩护下,悄悄赶往寺庙后院的小道。

而那明智光秀素来心细如发,又十分歹毒,怎么会朝他们露出破绽?待织田信长一班人赶到后院中,那小道的小小山门忽然窜出数十武士,将他们杀了个措手不及,信长手下武士虽忠毅无双,亦是双拳难敌四手,而那寺前火光已蔓延至院中,将他们彻底变做了瓮中之鳖。

身前诸武士力不能敌,被杀得连连后退,直到后院厢房前。其中孱弱者更是被敌军一刀贯穿,又残忍地丢至路边,一路的武士尸身越堆越多,已分不清是敌人还是自己人的残肢乱碎于地,将这寺庙的小路硬生生杀作了一道血淋淋的修罗地狱道。

而走在那修罗道最前首的,是明智光秀手下名为安田国继的武士,那建功立业的雄心在他眼中灼灼燃烧,手中嗜血刀锋一往无前,杀人越多便越发凶狠,似乎已经将织田信长视作死人,只待利刃出鞘,便能将其首顺利取下邀功。

“我之寿命竟绝于此!”织田信长长叹一声,自知今日之死已是不能更改的定局。

而武人的自尊却令他难以束手待毙,宁可自行切腹而死,也绝不能任由敌人取了去——于是他朝森兰丸望了一望,而少年亦看到他眼中赴死的决心,于是两人在战火中相对看了一眼,便各自奔赴使命,织田信长退至厢房中,默默拔出佩刀,做着切腹自尽的准备,而少年则忍着身上刀伤,冲上前与敌人拼死相搏,守护主上的最后一程。

这亦是一间暗室,却不如少年所流连过的那间温暖,而是寒冷,彻骨的冷,明明是夏日,织田信长却如同赤身坐在数九寒冬中一般,他端坐屋中,举起佩刀瞧了一瞧,却看不见那本该在剑刃处泛起的冷光。

于是他打了火折子,又随意将其甩在一边,任由那火顺着地板烧到一边房柱上,又蔓延满屋,烧得整座房子的空气灼热起来,而他终于满意地举起佩刀,对准自己的腹部,一下猛刺进去。

他非常之痛,又非常之满足,而身体仍维持着端坐的姿势,任由鲜血从腹中不住地涌流出来。

火焰已烧至他身侧,并顺着衣角迫不及待地跳上他的脊背,在失血过多的他眼中,也是温暖如同少年怀抱的感觉。

而少年森兰丸的呼喝正在门外猛响,刀剑相接之声不绝于耳,他们已退到厢房门口了吗?织田信长想着,他想再看看那少年的脸,可是已经无法做到了,那么,便听着少年的嘶喊入梦吧——

可是下一刻传入他耳中的,却是少年痛彻心扉的高呼声。

安田国继砍中了森兰丸的大腿,这令森兰丸浑身一抖,一下摔倒在地上,失去了站起反抗的力气。而武士见取首之功无望,便心生恼怒,恶狠狠地抬脚猛踢少年的肩,一下将少年身体踹到房门前,仰头用愤怒的眼睛死死盯着安田国继看。

安田国继这才发现与自己对刀的是个貌美绝伦的少年,便举刀轻佻地抬高他的下巴,似乎想一下划开少年的衣服,强行与之交合。

而少年将眉峰一敛,竟抬手握住刀刃,用余下力气拼死一冲,试图与那安田国继同归于尽。

奈何他终究负伤太重,年纪又太轻,因而只冲到一半,便被安田国继发现了动机,继而将身往后一退,少年的刀便只划破了他肩上的衣服,又掉在了地上。

但这还不够。

安田国继森然一笑,又一次高举起太刀——那柄刀几乎要被砍卷刃了,整把刀身都染作赤红颜色——直朝少年已血肉模糊,露出白骨的伤腿猛砍下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一声叫的格外凄厉,仿若已经不是由人,而是由一只鬼发出。而少年的痉挛在此刻达到最盛,紧接着便归于彻底的死寂。

而这场恶毒的凌辱,皆被织田信长听在耳里。却不知在那一夜,他自刎的腹、焦灼的背和颤抖的心,哪一个烧得更痛。

……

“不要再说。”

无面鬼听到织田信长的话语中已带了剧烈的颤抖,便转头朝向已束手待毙的少年,用诡异的语调问道:“小子,你可知道森兰丸是怎么死的?”

竹中宗治茫然地摇摇头,而下一刻,织田信长的血色太刀猛然出鞘,直飞到无面鬼颈边,划破了它的一点皮肉,使之流了一片血下来,很快濡得无面鬼领口那一片衣服染上了诡异的血红。

“我叫你不要再说。”织田信长面色阴冷,明明没有露出獠牙,却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候都像恶鬼。

“唉,唉!”无面鬼知趣地调转话锋,“那我们继续说怎么处置这小子吧——我倒是觉得在此把他杀了更好,可要是主上喜欢,就遣人去找菅原道长吧。”

而后,无面鬼忽然凑到少年脸前,朝他抛出个怪异的问题:“小子,无论你是变成鬼,还是被洗掉记忆重新做人,你这一辈子都算彻底过去——也就是死掉了,在死前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赶紧和我们说出来,免得淤积在心里成了心病,到时候怎么也治不好!”

竹中宗治盯着那挡脸的雪白折扇看,却看不透折扇背后的无面鬼在想什么。

良久,他忽然扯出个笑容。

“我想看一看你的脸。”

无面鬼愣了一愣,爆发出一阵刺耳的笑。

竹中宗治想,它一定认为我死到临头了还在开玩笑,可是我真的是这样想的——

下一秒,那无面鬼忽然停下笑声,朝他点了点头,将这要求一口答应下来:“好啊。”

咦?

无面鬼探头过去,将脸隆重地凑到少年的脸前,而后如歌舞伎敛去遮脸折扇,使它死死藏在扇后的面容一下朝少年露了出来,而少年的眼睛,一下为它扇后的面容亮了起来。

不是般若恶鬼,不是画皮美人,亦不是传说中的一片虚无——那扇后正朝他微笑的,却是菅原道长眉目温柔的面容。

“小宗治,等我很久了吧?”菅原道长回身,将竹中宗治的身体护在身后,对织田信长说道,“信长君不是要找菅原道长吗?——不必特意去山里找了,本尊就在这里。”

织田信长大为惊骇,刚握紧手中血色太刀,挥刀欲斩,身后两罗刹各呲了獠牙拔刀相随,一霎时刀锋如箭,左右两把刀已飞至织田信长身边。

而就在下一刻,本该直直朝菅原道长飞去的刀却发生了偏转,并行的刀刃各朝织田信长的方向偏去,如一把快剪,一瞬间铰住了织田信长肩膀两侧的皮肉。

织田信长瞪圆鬼眼,不明白罗刹武士为何临阵倒戈,但事已至此,只好匆忙应敌:他挥爪一挡,硬生生接住了两侧砍去的刀刃,而后纵身一跃,直跳到菅原道长身前,将手中鬼刀劈面一挥。

然而那鬼刀刚划到菅原道长鼻尖,却是怎么用力也挥不下去,不知这妖道使了什么法术。织田信长双臂因发力过猛而血流如注,他怒而转身左移,将后背靠在无人的一角,举刀对准房中众人,冷眼观察着战斗局势。

那两名罗刹并肩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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