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出。
那山猫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吹笛鬼伶队首,大叫一声:“喂!是你们哪个?自己站出来!”
竹中宗治同众鬼一样,继续保持吹笛的动作,连动也不敢动。
“既然你们都不出来,那只好一个一个搜了!”山猫妖一指站在队首的那位鬼伶,“你!把刚刚的曲子吹一遍!”
完了完了,现在溜走已来不及,只能硬着头皮学鬼伶吹笛了,竹中宗治竖起耳朵细听鬼伶曲调,一时幽怨婉转,一时清丽曼妙,激昂似刀枪剑戟交鸣,又变至冰下流泉,艰涩哀沉。若非这鬼伶颈长二尺头大三围,吹起笛来脖子如麻绳乱动,真令人怀疑是否是白居易诗中琵琶美人变作的艳鬼。
“嗯,很好,看来不是你,再下一个!”山猫妖叫道。
竹中宗治闭眼去听,这一位鬼伶的吹奏,却如同万壑松风齐过山岭,百尺高崖直坠飞涧,萧萧肃肃,最后皆化为旷野的一道长风。
“也不是你,来,你也吹一吹!”
这一回的吹奏却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不知是在哭薄情男子,还是在泣无情君王,如屈大夫放逐汨罗江畔,李诗仙左迁夜郎之国,苏学士遭谪赤壁古迹,各中幽怨之情,皆如蒲苇之丝,百折难断。
竹中宗治落下泪来,肩头却被山猫妖拍了一拍。
“小子,该你了!”
竹中宗治深吸一口气,一边思考着该如何吹奏,一边缓缓将玉笛抬至唇边。
他想到玉藻前逸魂化作杀生石,髭切乱斩茨木童子,一休禅师度化地狱太夫,菅原道长立于百鬼乱流之中,一令而妖邪精怪尽为所用,还有那个梦,与梦中武士温热的臂弯,坚实的拥抱。
作梦中梦,见身外身。
他闭眼吹奏起来,技法虽仍是稚嫩生涩,却不再是无头无绪一阵乱吹,那道温暖的火像一条无形的线,系在他按笛的指上,引他缓缓度过百鬼之间。
那武士站在黑暗的视野中心,化作一点火照在夜里,他伸手去捉火焰,却怎么也捉不到,而那火焰却径直朝他扑来,难道飞蛾扑不到火,火竟会自飞来扑飞蛾吗?
但飞蛾扑火,终究是跌进烈火之中,烧个粉身碎骨的,而他不同。
暖融融的火流汇入四肢百骸,像浸泡在温泉水中,将他烧洗的干干净净。一曲终了,他一时忘了自己仍是个小鬼,长呼出一口舒缓温热的气,而睁眼四遭百鬼云集,忙重新屏住呼吸,装作无事发生。
山猫妖点点头:“好,看来你也不是,下——”
“把刚刚吹笛子的家伙,带到轿子里。”
轿中夜叉一声高喊,打断了山猫妖的话。
山猫妖咧嘴一笑,扭头远远答了个“得令!”,便强拉起竹中宗治的胳膊,朝车轿的方向冲去。
竹中宗治暗道不好,先前虽顺利处置了敲锣鬼,可那是因为这小妖灵力低微,而夜叉——自己可从未见过这样的大妖恶鬼,若拼死与它对阵,只能用师父留给自己的护身符,而师父给的护身符咒面对单个妖怪虽可堪一用,却无法挣脱百鬼天罗地网的包围。
既然打不得,只好和平相处了,看来自己还要骗一骗这位夜叉老爷,令它自愿和自己共乘一轿,带着自己见织田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