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如寒浅青所料,苍熏带着受伤的秋晚照回到茉苍峰。
苍熏替秋晚照疗伤,秋晚照却非要冲回去。
正当她要阻拦,却见秋晚照动作顿住,还以为是他想通,没想到他转过来让她噤声。
苍熏先是诧异,但见他神情凝重,也就照做,随着他的目光往外看。
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茉苍峰花丛间移动,最后摘到一朵纯白的茉莉花。
那人秋晚照认得,是金灵宫的秋枣枣,虽未打过交道,但他也知道她是秋祁的女儿。
秋枣枣得手后不多停留,转身朝金灵宫的方向飞去。
秋晚照和苍熏都疑惑她的行为。
不待苍熏反应,秋晚照便朝着秋枣枣离去的方向飞去,悄然紧跟她身后。
苍熏想追,却在半道被秋晚照扔来的玉葵差点砸中。
玉葵也懵懵的,同苍熏大眼瞪小眼,至此,苍熏再打眼去寻秋晚照的身影,便是连一根汗毛都瞧不见了。
秋晚照悄摸摸跟着秋枣枣来到秋祁的寝殿。
接下来发生的事匪夷所思,寒浅青光是听着就觉得震撼。
秋晚照看到秋祁被锁链锁着,束缚他的锁链是从墙壁上的法画中伸出来的。
那张法画是一个秀丽隽美的女子,霓裳翩然起舞,她似从花中探出身来的精灵。
秋晚照一眼便认出,那是他母亲苍云。
而被束缚的秋祁也并非真的秋祁,真的秋祁历来不会给他好眼色看。
他知道那副躯壳里换了一个人。
秋枣枣看到他,本想拦住,却被喝止。
阻止她的是那个假秋祁,也就是山佑。
铄金钺没能困住山佑,因为他原本是神,虽化成魔,但神魂不灭。
几经波折,他终于突破了铄金钺的桎梏。
秋祁怕他作乱,想与他同归于尽,可奈何终究不敌,被他毁去仙魂,夺了身体。
但在消逝的最后一刻,秋祁解开法画的禁制,那法画瞬息间迸出几条锁链,如疯狂生长的萆荔,攀附在秋祁身上。
纵然山佑使尽浑身解数,也不得解脱。
秋枣枣原是想秋祁死,没想再帮山佑,但山佑趁她未及离去,施法控制住她。
若她一日不寻到解决之法,便一日不得自由,会一直受他控制,任他摆布。
秋枣枣无奈,只好遍地去找,终于,让她找到了,那就是茉苍峰上一朵纯白茉莉。
秋晚照问山佑:“你告诉我这些有何用,我师尊要杀你,我正好捉你去抵罪。”
山佑笑道:“你不想知道这法画是何物?不想知道为何解法在茉苍峰上?”
秋晚照不言,觑眼看着山佑。
山佑顶着秋祁的面容,一笑起来尤显丑陋狰狞。
秋晚照看向墙壁上的法画,纯白的茉莉花渐渐融入墙壁中,法画跟着慢慢消逝。
消逝时飘出的星点拂过他面颊,是一种熟悉又亲切的感觉。
他怔愣一晌,隐隐有了猜测。
山佑道:“我想你应该猜到了一些,不错,这法画正是你母亲苍云仙魂所化。”
秋晚照眸光一紧。
山佑继续道:“我也是在附|身秋祁时从他灵识里看到的,当初,苍云被他带到这里,百般反抗,一次又一次提出要离开这里,可你父亲不允,他不仅囚禁她,还以你作要挟,逼她不得不留下。后来,苍云的身子每况愈下,在快要坚持不住时决定要带你逃跑,可是她失败了,秋祁再一次将她囚禁在这寝殿中……”
苍云意图逃跑彻底激怒秋祁,他说什么也不再放她自由,并又以秋晚照作要挟,说要把秋晚照也关起来。
苍云亦被逼急,舍身同他拼命一搏,可她身体已是强弓之末,不敌秋祁一击,便倒下了。
她不甘心,怕秋祁报复到秋晚照身上,便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以仙魂为烙画,烙在秋祁眉心处,意图封锁他的灵识,让他陷入沉睡。
可事与愿违,即便是最后的夙愿,她也没能成功。
秋祁将烙画打出,印在墙壁上,并用法术封禁,封住苍云的仙魂之力。
山佑惆怅喟然长叹:“吾也没料到,一个仙魂竟能困住我,竟能比一个半神器还要厉害……这大概便是苍云强大的意念所为,诚如娲皇所说,人的意念强大到一定程度,可抵山崩海啸。”
山佑对苍云很是赏识,说起这事时,神情也很投入,就像是他亲身经历过一样,此刻他化身真的秋祁,模仿他的深情。
秋晚照脸色阴沉,冷冷说出一句:“他才不是我父亲,他不配!”
秋枣枣也神色复杂,双手隐在袖中,捏得紧紧的。
山佑回过神来,看向他:“所以,你现在知道了,秋祁是杀害你母亲的凶徒,而吾,帮你报了仇。”
秋晚照冷嗤一声:“就凭这个,你就想我不杀你?”
山佑朝前走出一步,翻手唤出一物。
秋晚照认得,是他故意交给垣裳的,玄龟的断尾。
山佑说:“吾在上面发现追踪术,应是你的手笔吧。”
秋晚照没有否认。
山佑将断尾交给秋枣枣:“这断尾里蕴藏的食髓花的力量不能再被仙兽吸收,但是却可以唤出仙人的心魔,你知道该怎么做。”
秋枣枣一怔,看看他,又看看手中的断尾。
“你答应我的,帮你解开束缚之后,便还我自由。”
山佑笑:“等一切结束后,你便可自由。”
秋枣枣拧眉,她见识过山佑的能力,知道自己不是他的自由,只是有些不甘心。
她深知走到这一步无路可退,咬牙收下断尾,应声离去。
秋晚照没有拦她,只是望着山佑道:“你想打造一批魔徒为你所用?”
山佑颔首:“是啊,不在掌控之中的人不能为吾所用。不过你不一样,你虽然不在吾的掌控之中,但是吾知道你想要什么,吾可以帮你,以此作为交换的条件。”
秋晚照看着他不语。
山佑凑近过来:“你没有阻止她,因为你和我们才是一路人,我们都一样,根本不在乎别人,只关心自己在意的人和事。”
秋晚照拿独眼狐匕首抵住山佑的喉咙:“可我在意的人想要你死。”
“但你在意的不是这个,你只想同她一起,生死不离。”
秋晚照被说中,匕首慢慢放下:“说说看,若是可行,我倒是不介意同你合作。”
接下来的事,不用秋晚照再多说,寒浅青也能猜到大概。
无非是山佑许诺他不对付寒浅青,让他带她离开,还给他出招,如何剥夺她的神力,让她安分。
寒浅青听后闭了闭眼,心道平时的教导还是少了些,秋晚照学会悲悯苍生的路还很长。
秋晚照似是很得意:“山佑不愧为古神,活了那么久,心机深沉,给出的这招果然奏效。”
寒浅青压住心口的气,从嘴缝里吐出字来:“是啊,他果然心机深沉,算计你不够,还要再搭上我。”
“师尊,别再挣扎了,整个上仙界又不止你一人,其他仙者亦有拯救苍生的职责,少你一个也不见得会成为题。”秋晚照带着魅惑的嗓音劝说寒浅青。
他手指轻柔,缓缓为她佛开额角的碎发:“你若是不放心,等金柱吸收了你全部神力,我再将其上的神力移至他人身上,让那人去替你拯救苍生,也未尝不可。”
寒浅青苦笑:“秋晚照,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秋晚照手指不停,沿着她的面庞往下滑,滑过她眼尾,最后落在她唇瓣上。
“什么事?”他眼神迷离,好似下一刻便要失了魂。
寒浅青在他的脸即将压过来之前,说道:“你忘了渊无杀过我。”
秋晚照动作一顿:“你想说你还对渊无念念不忘?”
寒浅青翻了个白眼,语气重了些:“不是!”
她道:“渊无杀我是为了让我继承神力,若我身上的神力被夺去,这条命也会跟着消逝。”
“你撒谎。”秋晚照眸光再次集中,紧盯着寒浅青,要从她脸上找出被揭穿的慌张来。
寒浅青却勾起一抹苍凉的笑:“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
“你敢试吗?”
秋晚照捏住她下颌的手收紧,直到她闷哼,面露痛楚,他才慌忙松手。
他垂下头:“怎么这样……”
寒浅青道:“所以我说,逃不过的,我们谁都逃不过……”
“晚照,放了我吧,我不想死……”她的声音头一次这么温柔。
温柔得令他诧异,他抬头同她一双含情似水的眸子对上,心头都被这水浇灌软化。
寒浅青见他面上有所松动,继续温声道:“晚照,我这样被绑着,好难受啊……你帮帮我,帮我解开,好不好?”
秋晚照鬼使神差点了点头,他眼前飘过观星台那一次的画面,他没有理睬寒浅青的痛楚,执意为之,差点失去她。
他曾发誓,若再寻到她,绝不能再失去她。
画面消失,落在眼中的是一条刻金玄铁,他已经解开了寒浅青的禁锢。
寒浅青转身挥向金柱,将失去的神力重又吸纳回来。
秋晚照被她周身蓬勃的法力震退,摔到一旁。
他仰头看着寒浅青恢复神力,尔后缓缓朝自己走来。
她眼睑半合,神色冰冷。
秋晚照心中一惊,这才发觉中计,可为时已晚,寒浅青对他有了防备,不会再给他机会偷袭。
秋晚照仰望着她:“你准备怎么办?杀了我?”
寒浅青脚一踢,将他身侧的刻金玄铁踹到旁边。
她伸出手,银霜紫链闪着烁光。
秋晚照深深看了她一眼,缓缓闭上眼,便是死在她手,他也无怨。
可寒浅青没杀他,只是用银霜紫链束缚住他的双手。
他诧异睁眼,寒浅青已经蹲下身,让她眸中风景落入他眼中。
他从她眼中看到他自己,只有他。
“为何不杀我?难道你连一点恨都不惜得给我?”
寒浅青道:“那你呢?我那样赶你走,你恨我吗?”
秋晚照轻笑:“你总是不信我的真心,我说不恨你,你信吗?”
“你说我不信你,那你又何曾信我?”
“我何时不信你?”
寒浅青眸光深邃:“你若真的信我,又怎会怀疑我会心悦别人?”
秋晚照咬了咬唇:“那是因为……因为你从未说过,你心悦于我……”
他根本猜不透她的真心,怎能叫他不怀疑?
“那现在,我告诉你,我的真心。”
秋晚照怔怔看着她,紧紧盯着她的唇。
寒浅青慢慢俯下身,声音轻缓,像一团棉花一样,包裹住秋晚照的心。
“秋晚照,我给过你逃离的机会,是你自己不要的,从今往后,不准离开我……秋晚照,我心悦你,亦如你心悦我。”
寒浅青轻轻吻上秋晚照的唇,唇瓣摩挲间,闷声说着:“都怪你,架都不能好好打一场,罢了,待我先收拾完你,再去收拾旁的……”
寒浅青的手放在秋晚照胸膛上,感受着他胸膛在剧烈起伏。
秋晚照双手被缚,缓过神来后,只得拼力挺起腰背朝上,嘴唇紧追着寒浅青的不放。
这次他比上次要更加疯狂,狠力夺去属于她的气息。
他狠声道:“不准收拾旁的……”
寒浅青已然听不到任何话,只觉浑身如烈火在烧,脑袋昏昏沉沉往下坠。
她同秋晚照就如两个火堆的火舌,木柴燃烧旺盛,使他们搅在一起,难分难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