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阳光斜斜切过梧桐大道，蝉鸣在燥热空气里凝成糖浆。她被撞到我怀里的瞬间，有什么温热的战栗顺着脊柱窜上后颈——那抹蜜糖香混着油墨气息，像极了十七岁便利店冷藏柜里偷喝的半价酸奶。

"同学，你的《商法导论》掉了。"我蹲下身时，瞥见她锁骨下方的小痣。她转身时马尾辫扫过我的手背，带着实验室残留的松节油气味。"谢谢。"她快速离开的脚步惊飞了枫树枝头的灰雀，我低头看着掌纹里嵌着的银杏书签，那是上周在旧书店后巷捡到的，此刻却像烙进皮肉的刺青。

（大一寒假）暖气片发出老旧的嗡鸣，她蜷缩在第三排书架后的阴影里，睫毛在台灯下投出蝶翅般的剪影。我数着她翻动《国际私法》的页码，第一百三十七次在她手边放上热可可，第两百次在她笔记本边缘画上银杏叶。当她第三次用铅笔戳破下唇时，我终于摸清了她的生物钟——每天下午三点二十，左耳戴银色耳钉的那只手，会无意识摩挲《罗马法史》扉页。

那个飘雪的平安夜，我在她窗棂呵出白雾，用指尖画了片颤抖的叶子。月光透过玻璃将我们的影子拉长又缩短，像极了婚礼录像带里的慢镜头。她永远不会知道，那夜我蜷缩在暖气片旁，望着她的背影，数清了呼吸间的一百二十次心跳。

大二元旦晚会，灯光在舞台上投下粼粼波光，彩排时她踩着十二厘米红底鞋走向舞台时，我正在调试麦克风。指尖突然触到她冰凉的皓腕，薰衣草香混着礼服的雪纺质地漫过鼻腔。"耳坠..."她耳语般的声音让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低头时瞥见她耳后朱砂痣在追光灯下宛如凝固的血珀。

整场晚会我都在计算她眨眼的频率——每分钟四次，和三个月前在模拟法庭上替她记录的次数一模一样。当《月光》的琶音攀上穹顶时，我按下快门，相纸定格了她回眸浅笑的瞬间。后来换了七部手机，每次解锁界面都是那双盛着星河的眼睛，像被囚禁在琥珀里的蝴蝶。

后来，母亲将相亲请柬拍在茶几上时，我已经想要承认自己是gay了。

（此刻，车窗内）"原来班上那个总帮你占座的男生..."她突然轻笑，眼波流转间晃动着细碎星光，"结婚时说你暗恋我？"我望着她耳后淡去的朱砂痣，想起多年前那个帮我占座的少年。他婚礼上的誓词刺破空气："虽然不知道你喜欢谁，但谢谢你让我学会...爱一个人要像收藏蝴蝶标本，既要完整又要尊重它的翅膀。"

此刻月色正好，我拿出车里一直放着的皱巴巴的旧书签，对她说："程律师，你知道量子纠缠吗？即使相隔光年，两个粒子也会共享心跳的频率。"

她望着我，在我们相距0.732米的距离里，我数清了她睫毛上有二十一颗星砂，正如那年图书馆，那片被她呵出的银杏叶，永恒地凝结在霜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