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27楼落地窗时，程婉正用湿巾擦拭咖啡杯沿的口红印。镜面杯身上倒映着前两天加班时披的千鸟格围巾——此刻正皱巴巴地搭在椅背，像片被暴雨打蔫的芭蕉叶。

"小程来得正好。"张教授的声音裹着沉香木手串的轻响从身后飘来。程婉转身时差点碰翻案头那盆蝴蝶兰，那是张教授去年荣升律协会长时送全组的礼物，花盆底下还压着她们师徒在模拟法庭的合影。

程婉跟着张教授进了她的办公室，"陈科长母亲今早特意给我家欣欣寄了箱猫山王。"张教授将鎏金请柬轻放在办公桌上，程婉瞥见请柬烫着海关总署的徽记，"说是感谢你昨晚抽空见面。"她保养得宜的指尖划过请柬边缘，无名指的钻戒折射出会议室的冷光，"这孩子父亲是银监局前任副局长，母亲在侨联..."

程婉的钢笔尖在《跨境担保合同》上洇出墨点。三年前刚进律所时，张教授也是这样将她的简历轻放在主任桌上："这孩子像我年轻时的样子。"此刻中央空调的嗡嗡声与外面打印机嗡鸣交织，空气里漂浮着某种心照不宣的期待。

"老师觉得...合适？"程婉抬头看着张教授，目光别见后面格物柜里的水晶天平摆件——去年胜诉后张教授送的感谢礼物。

"婚姻就像并购案，要评估资源整合效益。"张教授忽然用教案上分析案例的语气说道，腕间翡翠镯子磕在檀木桌沿，"不过你向来最有主见。"她起身时带起的风掠过案头台历，程婉看见下周三标注着"欣欣模拟法庭决赛"。

茶水间的八卦时间比晨会准时。

"听说昨晚的相亲对象是海关新贵？"实习生小林捧着星巴克凑过来，美甲上的碎钻在程婉眼前晃成银河，"看看照片照片！"

"人家是来走个过场的。"程婉将曲奇饼干咬出整齐的齿痕，糖霜簌簌落在今早的《海关行政处罚决定书》上，"这周要处理的还有..."

"得了吧！"诉讼部的老王晃着保温杯打断，"上周帮小程搬案卷的小陈警官，昨天还问我她爱喝拿铁还是美式。"他故意学着小年轻的语调，"'王哥，你说程律师这样的女孩会喜欢...'"

哄笑声中，程婉的手机突然震动。微信通讯录亮起红点，验证信息简简单单三个字"陈观砚"，头像却是张模糊的背影照——穿酒红露背礼服的女生站在礼堂追光灯下，后腰蝴蝶骨处贴着银色亮片，像对欲飞的翅膀。程婉莫名觉得有些眼熟，确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程婉的指尖悬在"通过验证"上方。茶水间忽然陷入诡异的寂静，玻璃门外张欣欣正抱着案卷吐舌头，她新染的雾蓝色发梢从门缝飘过，像尾游进现实的深海鱼。

"师姐的追求者都从证监会排到海关啦？"小姑娘蹦进来时，帆布包上的獬豸挂件撞得叮当响。程婉慌忙锁屏，却见张欣欣突然凑近屏幕："这背影...和学姐大学时主持新年晚会那件战袍好像哎？"

窗外忽然掠过鸽群，程婉在纷飞的阴影里努力看清头像细节——确始终看不清，只觉得是在一个舞台上，程婉觉得可能是陈观砚喜爱的一位女明星吧。

午后的阳光在手机屏幕爬行时，程婉终于点下通过验证。对话框上方立即显示"正在输入..."，却迟迟没有消息。她鬼使神差地点进对方朋友圈，最新动态是张海关稽查科集体照。陈观砚站在最右侧，袖口银扣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右手腕上的黑色发圈像道割裂画面的墨痕。

茶水间忽然传来张欣欣的惊呼："我的模拟法庭对手居然是陈科长的表妹！这世界真的是太小了。"程婉抬头望向27楼玻璃幕墙，云层正在城市天际线堆积，恍若她昨夜在西餐厅看见的香槟气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