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婉第三次调整珍珠项链时,玻璃幕墙外的光斑恰好掠过陈观砚的肩章。西餐厅的水晶吊灯将晨光折射成细碎的金箔,落在海关制服的金锚纽扣上,晃得她微微眯眼。侍应生撤走冷掉的餐前面包时,她听见自己胸腔里的心跳正与刀叉碰撞声共振。
"程小姐常处理跨境并购案?"陈观砚切割牛排的弧度像在丈量税率表,袖口两枚微型金算盘随动作轻响,"我们最近在查几家跨境电商的增值税..."他的声音突然顿住,餐刀悬在五分熟牛排渗出的血水上——这画面让程婉想起上周那个转移财产的当事人,手腕上金算盘手链也是这样悬在离婚协议上方。
"去年办过星海资本的并购案。"程婉用银匙搅动冷掉的奶油蘑菇汤,金属与骨瓷碰撞出细微颤音,"陈科长对《海关估价协定》第33条修订案怎么看?"她抬眼时注意到对方左手无名指有圈极淡的戒痕,像是常年佩戴婚戒的印记。
陈观砚的喉结微微滚动,修剪齐整的指甲在餐巾上压出月牙:"程律师果然如张教授所说..."他突然倾身向前,檀木香水的尾调裹着某种金属文档柜的气息,"对艺术品关税豁免条款也有研究?"
落地窗外黑色宾利后座的男人恰在此刻抬头,蛇形钢笔在晨光中折射出冷芒。程婉的汤匙在杯底划出尖锐声响——财经周刊封面的标题在记忆里浮起:《星海资本秦昭:并购市场的海妖塞壬》。那男人扯松领带的动作让她后颈发紧,暗青色的蛇形刺青顺着喉结蜿蜒而下,与那个少年的锁骨贴纸惊人相似。
"程律师是华大毕业的?"陈观砚突然转换话题,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烫金请柬边缘。程婉发现他右手腕戴着条松垮的黑色发圈,在制服袖口若隐若现。
"是,15级民商法班,中间公派出去了两三年。"她将碎发别至耳后,珍珠耳钉在晨光里泛着柔光,"陈科长呢?"
男人垂眸整理袖扣的动作突然停滞,金算盘在腕间轻晃:"真巧。"他的笑意像浸在晨雾里的玻璃,模糊了镜片后的眸光,"我常去法学院听讲座。"侍应生适时端来熔岩蛋糕,打断了她追问的契机。
水晶吊灯忽然暗了两度,陈观砚推来的请柬在柚木桌面投下细长阴影:"下个月海关慈善音乐会..."他修剪齐整的指甲在邀请函落款处轻叩,那里烫着海关总署的徽记,"听说程律师很喜欢去听音乐会?"
程婉的指尖在桌布下攥紧。她确实经常去听音乐会,只不过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因为可以放空自己。此刻落地窗倒映着宾利后座男人的侧脸,秦昭正用蛇形钢笔在文件上勾画,袖扣折射的光斑刺得她太阳穴突跳。
"工作日程还没排到下个月。"她端起凉透的拿铁,奶沫在杯沿结成蛛网状的痂。陈观砚敛眸轻笑时,镜片反光遮住眼底的暗涌:"理解,并购律师的时间都是按分钟计价。"
两人走向咖啡厅的门口的时间里,程婉的香水与他的檀木香在一路厮杀。陈观砚的制服下摆擦过她手背,布料下的体温让想起今早熨斗蒸腾的雾气。"程律师的车位..."他话音未落,程婉已快步踏入旋转门:"我叫了车,回所里加班。"
暮色中的出租车后视镜里,陈观砚仍站在餐厅廊柱下。他摘掉眼镜擦拭的动作,让程婉突然想起某次模拟法庭结束后,控方席那个始终低着头的记录员——那人也是这样摩挲着镜腿,将银丝眼镜叠进印着校徽的眼镜盒。程婉最终也没有回律所加班,而是满身疲惫的回到了家——还还得应付母亲对相亲结果的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