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弗雷夫人要哈利在医院里待到周末。他既没有和她争辩,也没有抱怨,只是不让她扔掉光轮2000的碎片。
他知道这是犯傻,知道光轮已经无法修复,但他情不自禁地要这样做,他觉得好像是失去了一个最好的朋友。
许多人来看他,都一心一意想让他高兴起来。
海格送给他一束地蜈蚣花,看上去像是黄色的大白菜。金妮韦斯莱来的时候满脸通红,给了他一张自制的康复卡,如果哈利不把这张卡闭拢并且把它压在碗碟或是水果下面,它就会尖声唱起歌来。
格兰芬多球队队员星期天早上又来看哈利了,这次伍德也来了,伍德嗓音空洞、全无生气,他对哈利说,他一点儿也不怪哈利。
罗恩和赫敏只是到了晚上才离开哈利床边。但是,不管别人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能让哈利觉得好过一点儿,因为人们所知道的,只是他烦恼的一半而已。
他没有把他看到不祥的事告诉任何人,就连罗恩和赫敏也没有,因为他知道罗恩会惊慌失措,而赫敏会嘲笑他。然而,事实是它已经出现两次了,两次出现以后都发生了差不多致人于死地的事件:第一次,他差点儿被骑士公共汽车轧死;第二次,他从离地五十英尺的飞天扫帚上掉下来。
不祥难道要一直缠着他、直到他真的死了吗?他的余生难道要一直提防着这头畜生吗?然后还有那些摄魂怪。
每次想起它们,哈利都觉得恶心和羞辱。大家都说它们可怕,但是别人谁也没有像他那样,它们一走近就昏倒呀...别人谁也没有在脑子里反复听到,正要死去的父母的说话声呀。
因为现在哈利知道那是谁的声音了。夜里,他躺在医院里,醒着,瞪眼看着天花板上一道道的月光。
这时候,他听到了她的话,听到这些话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那些摄魂怪走近他的时候,他听到了妈妈临终时的声音。她努力保护他,不让他受到伏地魔的伤害;他还听到了伏地魔在杀死妈妈以前的笑声...哈利时不时地睡过去,在睡眠中做着梦:到处是潮湿黏滑、已经腐烂的手和令人毛骨悚然的乞求声。他一下子惊醒了,却又听到了妈妈的声音。
星期一,哈利回到了学校本部的喧闹忙碌之中,这真让他松了一口气。尽管他还要忍受马尔福的奚落,但在学校里他只能想其他事情。马尔福看到格兰芬多球赛失败。高兴得几乎要发狂了。他终于拿掉了绷带,精神饱满地模仿哈利从飞天扫帚上跌下来的样子,以此来庆祝他又可以充分使用两条胳膊了。在以后的魔药课上,马尔福有许多次穿过城堡主楼都要模仿那些摄魂怪;罗恩最后发怒了,把一个又大又滑的鳄鱼心脏对准马尔福扔了过去,正扔中他的脸,气得斯内普扣了格兰芬多五十分。
“如果斯内普再来上黑魔法防御术课,我就请病假。”罗恩说,这时他们已经吃罢午饭,正要去上卢平教授的课。“赫敏,去看看是谁来上课。”
赫敏在教室门边张望了一下。
“没事!”
卢平教授回来上课了。他看上去的确生过病。他的旧袍子穿在身上更加松松垮垮,他眼睛下面有黑影。虽然如此,全班同学坐下时,他对他们笑了笑。而他们立刻狠狠地埋怨起,斯内普在卢平生病时的所作所为。
“不公平,他只是来代课罢了,为什么要给我们留作业?”
“我们都不知道什么是狼人——”
“——两卷羊皮纸!”
“你们没有告诉斯内普教授说,我们还没有学到那里吗?”卢平问道,略微皱起眉头。
大家又纷纷说起来。
“说了,但是他说我们太落后了——”
“——他不听——”
“——两卷羊皮纸!”
大家都是一脸的愤愤不平,卢平教授只是微微一笑。
“别担心。我会对斯内普教授说的。你们不必写那篇论文。”
“哦,不,”赫敏说。很失望的样子,“我已经写完了。”
这一课上得很愉快。卢平教授带来了一个玻璃水箱,里面是欣克庞克,一条腿的家伙,看上去像是一缕缕的烟做成的,很脆弱,而且看上去也没有想伤害人的样子。
“引诱旅行者陷入沼泽。”卢平教授说,学生们记着笔记。“你们注意到它前脚上垂下的那盏灯了吗?在前面跳跃——人们跟着光走——于是——”
欣克庞克头顶着玻璃,发出一阵可怕的咯吱咯吱的声音。
下课铃响了,大家收拾好东西向门口走去,哈利也在其中,但是——
“等一下,哈利,”卢平招呼他,“我有话要跟你说。”
哈利折了回来。看着卢乎教授把装有欣克庞克的盒子蒙上了一层布。
“我听说那场比赛的事了,”卢平说着,转身到讲台桌上把书装到他的公文包里,“你的飞天扫帚的事我也很遗憾。还能修吗?”
“不能了,”哈利说,“那棵树把它打得粉碎。”
卢平叹了口气。
“我到霍格沃茨的那一年,他们种了这棵树。人们过去时常玩一种游戏,就是试着去碰那棵树。最后,一个叫做戴维·格杰恩的男孩几乎丢掉了一只眼睛,后来就不让我们走近那棵树了。飞天扫帚当然不能幸免啦。”
“你也听说了那些摄魂怪吗?”
卢平迅速看了他一眼。
“对,听说了。我想,我们谁也没有见过邓布利多教授那样发怒。一些日子以来,那些家伙越来越不安定了...因为不能进入校园怒气冲冲...我想是它们害得你掉下来的吧?”
“是的。”哈利说。他踌躇起来,然后他不得不问的那个问题脱口而出,想要住口已经来不及了。“为什么?为什么它们会那样地影响我?我是不是—— ”
“这和软弱没有关系。”卢平教授尖锐地说。好像一眼看穿了哈利在想什么。“那些摄魂怪对你的影响比对别人厉害,那是因为别人没有你以前有过的恐怖感觉。”
一缕冬日的阳光照进了教室,照亮了卢平的灰色头发和他年轻脸庞上的皱纹。
“摄魂怪是地球上最可恶的生物之一。它们成群结队地出没在最黑暗最肮脏的地方,为腐败和绝望欢呼,把它们周围空气中的和平、希望和快乐都吸得一干二净。就连麻瓜们也感觉得到它们的存在,虽然他们看不到这些家伙。过于靠近一个摄魂怪,你的任何良好感觉、任何快乐的记忆都会被它吸走。如果可以的话,它会长期靠你为生,最后将你弄得和它一样——没有灵魂,而且邪恶。留给你的只有你一生中最坏的记忆。在你身上已经发生的最坏的事情,哈利,已经足够让任何人从飞天扫帚上掉下来。你没有什么可害羞的。”
“它们靠近我的时候——”哈利瞪着卢平的书桌说,喉咙发紧,“我能够听到伏地魔在杀害我的妈妈。”
卢平的手臂突然一动,好像要去抓住哈利的肩膀,但又改变了主意。沉寂了一会儿,然后——
“它们为什么要到比赛场地来呢?”哈利痛苦地问道。
“它们饿了。”卢平冷淡地说,啪的一声关上了他的公文包。“邓布利多不让它们进入学校,所以供给它们的人类牺牲品就用完了,我认为魁地奇比赛场周围的大批人群对它们是很大的诱惑。所有那些兴奋...激情高涨...在它们看来就是一场盛宴。”
“阿兹卡班一定很可怕。”哈利嘟囔着说。
卢平阴郁地点点头。
“城堡坐落在一个小岛上,在出海的路上,但是那里不需要用围墙和水来关犯人,因为犯人都在它们的掌握之中,犯人本身不会有最简单的思想。多数犯人几周之内就疯了。”
“但是布莱克从它们手中逃了出来,”哈利慢慢地说,“他逃走了...”
卢平的公文包从桌子上滑了下去,他不得不迅速弯下腰去捡。
“是的,”他直起身子来说,“布莱克一定找到了应付它们的办法。我是不相信他能够...如果巫师和摄魂怪待在一起的时候太长,它们就会使巫师失去法力...”
“你让火车上的那个摄魂怪退却了。”哈利突然说。
“有——某些防御方法是人们可以应用的,”卢平说,“不过当时火车上只有一个那样的家伙。它们的数目越多,就越难抵御。”
“什么样的防御方法啊?”哈利马上问,“您能教给我吗?”
“我可不想假装是抵御摄魂怪的专家,哈利——事情正相反...”
“但是如果,再有魁地奇比赛的时候,它们又来了,那找可得有办法对付它们啊——”
卢平看着哈利那张坚定的脸,踌躇了,然后说:“唔...好吧。我想办法帮你。但这件事恐怕要等到下学期。放假以前我有许多事情要做。我生病真生得不是时候。”
卢平答应教哈利如何防御摄魂怪,哈利认为自己也许再也不会听到,妈妈临死前的声音了。十一月底,拉文克劳队打败了赫奇帕奇队。这些事加在一起,使哈利的情绪明显高涨起来。格兰芬多队毕竟还有比赛的机会,尽管他们现在可不能再输一场球了。
伍德又精力充沛起来,在一直延续到十二月的寒冷刺骨的风雨中,仍旧不遗余力地抓紧训练他的球队。哈利在校园里没有看到任何摄魂怪的踪迹。邓布利多的怒火似乎把它们限制在学校入口处的岗位上了。
学期结束前两个星期的时候,天空突然放晴,呈现出炫目的蛋白色,泥泞的场地也在一天早晨蒙上了一层发亮的霜。城堡里面,到处有着圣诞节的气氛。魔咒课教师弗立维教授已经用有微光闪烁的光源在装饰他的教室,这些光源其实是真正的不断振翅的小仙女。
学生们都在快乐地讨论度假计划。罗恩和赫敏都决定留在霍格沃茨,罗恩说他可忍受不了有两个星期的时间和珀西待在一起,赫敏则坚持说她要去图书馆,但哈利心里明白:他们这样做是为了陪他,他很感激。
学期的最后一周,又可以到霍格莫德村去一次。除了哈利之外,大家都很高兴。
“我们想买的圣诞节东西都可以在那里买!”赫敏说,“妈妈和爸爸实在是喜欢从蜂蜜公爵那里买来的毛毛牙薄荷糖!”
哈利又是唯一一个留校的三年级学生,对此他很愤慨,就从伍德那里借了一本《飞天扫帚分类》来看,而且决定把这一天花在了解不同样式的飞天扫帚上。在球队练习的时候,他骑过学校的一把扫帚,那是一把老旧的流星,又慢又摇晃。他肯定需要有一把自己的新扫帚。
在大家去霍格莫德村的那个星期六早晨,哈利和披着斗篷、围着围巾的罗恩、赫敏道了别,然后独自踏上那道大理石楼梯回格兰芬多塔楼去了。窗外飘起了雪花,城堡非常安静。
“噫——哈利!”哈利在四楼的走廊半中腰转过身来,看见弗雷德和乔治从一个独眼驼背的女巫雕像后面向他窥望。
“你们在于吗?”哈利好奇地问道,“你们怎么没有到霍格莫德村去呢?”
“我们走以前来给你一点儿节日气氛。”弗雷德说,神秘地眨了一下眼睛,“到这里来...”
他向独眼雕像左边的一间空教室点了一下头,哈利跟着弗雷德和乔治进去了。乔治轻轻关上门,然后转过身来,满脸是笑,看着哈利。
“提早给你送圣诞礼物呢,哈利。”他说。
弗雷德手一挥,从斗篷里面抽出了一个东西,把它放在一张空桌上。那是一张大大的、方方正正的、很旧的羊皮纸,上面什么也没有写。哈利以为这又是弗雷德和乔治的玩笑,瞪眼看着它。
“你们说这是什么呀?”
“这个嘛,哈利,是我们成功的秘密。”乔治说,深情地拍了拍那张羊皮纸。
“把它给你真有点儿舍不得,”弗雷德说,“不过昨晚我们认定你比我们更需要它。”
“不管怎么说,我们已经记住它的内容了。”乔治说,“我们把它赠送给你。我们不再需要它了。”
“这样一小张破旧的羊皮纸,我要它干吗?”哈利问。
“一小张破旧的羊皮纸!”弗雷德说,闭起眼睛做了个鬼脸,好像哈利小瞧了他似的。“解释一下,乔治。”
“好吧...我们一年级的时候,哈利——年轻、无忧无虑,又天真——”
哈利鼻子里哼了一声。他怀疑弗雷德和乔治是否天真过。
“——唔,比我们现在天真——我们和费尔奇之间发生了一点儿麻烦。”
“我们在走廊里放了一个大粪弹,出于某种缘故,这个炸弹让他很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