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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断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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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楠九在苦幽岭多听闻卫栎茶饭不思、日渐消瘦的消息,心中忍不住冷笑。

动手的时候怎么那么干脆利落,现在故作姿态骗谁呢。

仙门日报惯来喜欢夸大其词。他又撕了一张纸,纸张洋洋洒洒落了满地。

随手挑了一本册子看,书名《细数蘅乐剑尊那些年的爱恨情仇》。

什么早逝的白月光朱砂痣,什么霸道剑尊替身爱啊。

狗屁,无稽之谈。

沈楠九被杀了两次,还能不知道吗?卫栎那狗东西虚伪至极。无论何时何地都逃不过一句话:自古正邪不两立。

他定然要亲自率领魔军攻上清净门,一刀斩得干净利落,再不心软留那人半分活命的机会。

“真麻烦,仙门百家现在都认属下是魔尊,追杀者不计其数,”观山樾微微一笑:“尊上你倒是清静啊。”

“何时出征?”

他径直踩了一地的纸屑:“要杀还是要抢?”

沈楠九瞥了观山樾一眼:“滚。”

脾气真差。

他话头一转:

“我不过替你看清了那人的心罢了。怎么也要论个劳苦功高。”

看清?

沈楠九阴阳怪气:“辛苦你了。”

可他本不需要。原来那样多好。有人在淼淼涧等着他回家。如今却明白了,他没有家。

纵使曾经说得天花乱坠,卫栎仍旧容不得魔修。

观山樾感受到胸腔处的心脏正在缓慢地跳动,悲戚寂凉一如十三年前那颗被剜出来补天的心,短暂地陷于虚无春光后便是无尽萧索的隆冬。

沈楠九丢不掉过去的。

玉笛指着话本子上的一行字,观山樾轻声:“去将他抢过来,如何?”

“不。”沈楠九眸色一沉:“我要让照影染上他的血。”

冰冷的声音沁足了杀意。

是么。

观山樾不置可否。

*

卫栎茶饭不思、日渐消瘦这事儿是真的。理由却不像仙门日报编排得那样。

偌大的无为殿,他无处可逃。

从衣服装扮到日常琐事,晏澜步步紧逼,仿佛养着个娃娃似的:“蘅乐,好好吃饭。”

他僵硬着四肢走到桌前,身体被操控,意志在抵抗。

晏澜抚上他的脸颊:

“听话一点儿。”

厌恶、憎恨的视线瞥过去。

卫栎不想吃。强行吃下去的结果只会是等晏澜离去后,再扣着嗓子吐出来。

弟子没有任何情绪地站在卫栎旁边,递过来一杯水。

他是晏澜的眼睛,又不止是眼睛。

他藏了好多事没有告诉晏澜。无论是提醒卫栎着凉的外衫亦或是面前这杯水。

卫栎坐在窗户上,这窗户离地面很近,就算摔下去也摔不死,何况神通广大的老祖自有办法替他续命。如同十三年前,没了眼睛和本命剑后,他还能苟活于世,被一股气吊着。

那杯水一直举在半空,卫栎屈膝。

吃饭这事来来回回折腾数日,加之被沈楠九好不容易养好的胃病又犯了,他清减不少。

弟子静默,他基本很少说话,尽职尽责地当一团空气,但又能在出其不意时确凿地证明自己的存在。

卫栎抬眸看外面,声音缥缈:“我发现你的秘密了。”

他没有秘密。

弟子神色不变,水杯仍是停留原处,可杯中水纹波荡,漾出层叠的涟漪。

卫栎轻声,不是问询,是平淡的陈述,因为结果既定。

“你能带我离开吗。”

他斜斜望过来,肤白如玉雨,唇色似丹霞。①

专心致志地、全神贯注地看过来。

弟子放下了水。无动于衷。

他笑了笑。

这秘密到底是什么,卫栎最后也没有说。衣摆扬起,一跃而下低窗。

弟子麻木地走过去,垂首。那人跌在葱翠灌木、锦簇鲜花里,衣衫被划烂,他只懒懒一笑,乐此不彼。

“你不乖。”

弟子张嘴。这口吻是晏澜的语气。

冷冷的、清晰的。像冰川下的深渊。

下一瞬,晏澜便出现在卫栎的面前,袖子拂过,他被枝条刮出来的细碎小伤和破碎的衣服都恢复如初。

他弯腰抱他起来:

“蘅乐,要接受惩罚。”

“随你。”

他回答得轻淡,毫不在意。

弟子和卫栎穿过花丛的视线对视上。那眼神的归途降到了自己的身上。

仿佛一种隐秘的对话。

“看好他。”

天旋地转,骤然落入黑暗。晏澜将他关进了禁闭室。

真是久违的惩戒。

数不清时间流逝,或许只有一刻钟,又或许好几个日夜过去了。

卫栎哭喊:“师尊,我错了。”

“师尊,我错了……”

到底错在了哪儿?他没有想过,只是凭着本能去求饶。

声音小小的,虚弱得如同幼猫。

昔日晏澜能让他怕得丢盔弃甲,如今亦如此。卫栎蜷缩着身体藏在角落里,脸埋双膝,泪流满面,却无声大笑着。

他很怕,但还不够。

晏澜说十三年前,自己道心已破。卫栎何尝不是?躯体和灵魂早就一并坏在了那年。

他回清净门只为报复。

山下的时候卫栎是看不清,不是瞎了。红梅诚然灼眼,那张脸却和云栖有些相像,他半推半就做了沈楠九的师尊。

可,随手捡得九儿会编个草蚂蚱赠他,说:我拜入得是你门下,会有意去修医做饭,会寻禾岁木雕簪……

月上柳梢,淼淼涧同种下的鲜花在数个日夜中摇曳,那是家的感觉。

但一夕之间,家随七重渊的那剑烟消云散。似乎人人都逼着他下手。

无论九儿是不是云栖,卫栎已经杀了他。从前还有动听的理由,为天下苍生啊,现在却是强行套上了个“凡是邪魔外道,不得留。”大义灭亲、吾辈楷模的旗帜。

难道他们会比卫栎更清楚沈楠九是怎样的人吗?

他不懂。

若从未带阿九踏入清净门是不是会大不相同?卫栎有时会设想,但他不能后悔。

沉疴顽疾、落拓病骨,早该死掉的人撑着口气回到清净门。此行的目的丢不掉,那憎恶一直存在心间,只待致命一击。

禁闭室透进来一点儿暖光,卫栎伸手触了触那片藏了尘埃飞屑的光。指尖曲了,虚虚握着。

光是抓不住的。

能抓住的只有人。

他抬眸瞧去,泪痕斑驳,迷迷蒙蒙的眼帘里站着个平平无奇的弟子。

是晏澜分割出的那缕神魂。

卫栎伸手,狼狈地遮了遮突如其来刺目的光,眼前仅剩一道安静的影子。

“师尊,饶了我吧。”

眼角划过的泪滴仿佛断线珍珠,一颗、一颗接二连三地聚落,最后四散,碎成花。

害怕得认不清人。

真可怜啊。

弟子向前踏了一步,从逆光中走出来,俯身,迟钝地拭去卫栎脸颊上的泪渍。

那人猛然攥住他的袖袍:“带我出去。”

仿佛依赖的乞求。

弟子想起方才卫栎的衣摆扬起,像飞鸟,可翅膀受伤了,便只能摔进锦簇鲜花里。那时,卫栎仰头瞧来,看着他,在笑。

他逃不出无为殿,仅能跌出那扇窗户,于是慵懒厌厌地笑。

但仍是个笑。

比朝云晚霞亦或是任何事物都要明媚。

他不该哭。

弟子的心跳动着,跳动着……

有一种名为怜惜的情绪发酵膨胀,堵住了他的胸腔。

他心软了。

这就是弟子的秘密。他本不该有任何超出界限的感情和独立意识,但他是晏澜的神魂,便无法自拔、轻而易举地被卫栎吸引。

他因他而鲜活。

禁闭室的门打开着。

他能来而晏澜却没有任何的动静,是默认还是别的什么?

卫栎身前笼着一人,他说:“别哭。”

“抱歉。”嗓音沙哑,字与字之间的微妙停顿仿佛年久失修的法器,卡着转不动:“我、不能、带你走。”

他后退一步,屋外绚烂的光便肆无忌惮地照在卫栎的身上。

敞开、能奔向自由的门近在咫尺。

卫栎起身,刚刚的崩溃泪渍好似是错觉:“你有名字吗?”

他侧首,问。轻声。眼睫半阖眼珠,落在肩胛处。

“没、有。”

卫栎离门口又近了些:“我替你取一个。”

那拨动心扉的人微微笑了笑,光圈晕在脸颊上,显得虚幻:

“别告诉他。”

他其实只是想要离开,却赠了他一个名字。

卫栎先前憎恶那个人,也连带着憎恶他,可如今他觉得自己被偏爱了。

“好。”

神魂应声。

那几个字随着卫栎唇瓣翕张而落入眼帘。

……

于是,他有了名字。

晏澜不知道的名字。

*

白毛鸡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敢偷偷溜进无为殿。那位老祖不知为何,没有半点察觉到的迹象。

或许是因为有人插手了……

它瞥了眼安静站在门口,一眨不眨目送着卫栎离去的弟子。

不懂。不懂他明明是老祖的分身,却选择放了卫栎。

但没关系。这些都不重要了。

卫栎此时正向它奔来,衣衫翻跹,墨发扬扬。这一刻,它觉得无比满足。

层山叠嶂,一只白密雪雉振翅高飞,所见之处,辽阔无边。这就是天地啊。

日升平野,云涌大江。②

踏出了无为殿、踏出了清净门,天地那么大,它自会带着卫栎跑得远远的。

*

无为殿。

那蠢物能侥幸带着卫栎逃跑,不过是晏澜身体出了差错。

一来蘅乐十三年前数回命悬一线,晏澜多次燃了自己的命力点燃了他的魂灯,二来晏澜多次尝试分裂神魂的禁术,难免不被缚灵锁的禁制压制,三来他日日年年要承受飞升的召唤。

重重因素叠加,也就导致了晏澜现下身体有异。倒叫旁人有机可乘。

他不带感情地直视着那缕神魂,手抓住他的脖颈掐至梁柱,用了十足的力气,可弟子神色如常,丝毫看不出任何的变化。

神魂重创,二人唇角皆渗出血丝。

蘅乐很会用花言巧语蛊惑人。

霜白发丝如冰雪,狭长眼眸似利剑。

晏澜冷声:

“你被他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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