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隐入云层,整座苗寨突然陷入死寂,时间仿佛戛然暂停。宴清揽着林知夏飘然落地,幽冥火凝成的二十八宿星图在脚下缓缓流转,牵机线如溃散逃兵,触之即燃,顷刻间地面再无牵机线身影。
吊脚楼的青瓦屋檐在火光中泛起诡异的靛蓝色,脑门突然被人轻弹一下,林知夏回神,宴清那张顶级建模脸几乎快要贴到她脸上了。
林知夏伸手把他推开,“你干嘛?”
宴清:“娘子怎的发起呆来?”
林知夏总不能说是被你帅了一脸吧,她刚要说话,又听到他打趣,“莫盯着为夫了,当心脚下蛊虫。”
林知夏这才发现地面不知何时爬满了拇指大小的金甲虫,虫壳上天然形成的纹路竟暗合六十四卦方位。罗盘在她腰间剧烈震颤,天池磁针直指寨中最高处的三层竹楼。
“乾坤倒转,地脉易形。”宴清并指在她眉心轻点,凉意顺着经络游走,“这寨子不简单,莫要大意。”
林知夏刚应下,银饰碰撞声突然刺破夜空,原本死寂的苗寨活了过来。
吊脚楼里鱼贯而出更多的寨民,他们的脚踝银铃在月光下泛着诡谲冷光,随着步伐编织成摄魂的韵律。原本僵立的苗民齐刷刷转头,瞳孔泛起诡异的金银双色。宴清放出幽冥火凝成屏障,最前排的苗民同时炸成血雾,密密麻麻的蛊虫从残肢中喷涌而出。
“二十八宿镇东南,娘子守好离位。”
宴清话音未落,幽冥火已凝成青龙虚影盘旋而上。林知夏默契地将罗盘按在青石板缝隙,黄铜磁针吸住地脉阴气的刹那,整座寨子的吊脚楼瞬时错位平移。
寨中青石板路开始出现龟裂,蛛网状的裂纹里渗出暗红液体。整条巷道倏而升起薄雾,三十六个红灯笼自吊脚楼檐角次第亮起,在雾中映出几道扭曲人影。
林知夏蹙眉凝视,宴清不知何时回到她身边,在她耳边轻声道,“等会儿别生气。”
林知夏还没明白他话中意思,那几道扭曲的人影已经清晰可见。
三个穿着银饰嫁衣的少女以诡异的姿势爬行而来,月光穿透她们半透明的身体,露出胸腔里盘踞的金银双蛊。最骇人的是她们的面容,分明是照片里参加婚礼的另几个女孩子!
“好得很。”林知夏攥紧雷击木尺,“五个伴娘折了四个,五毒五毒,还真是毒啊!”
宴清握住她执尺的手,“莫气,事已至此,报仇就是。”
林知夏:“我讨厌蛊。”
宴清带着她在虚空画符。龙纹顺着相贴的肌肤游走,在雾中烧出北斗星图。
“既讨厌,那就全部消灭。”
木尺尖端在空中划出最后一笔,空中立时凝出朱雀虚影,与宴清的青龙星宿遥相呼应凝出一张巨网,凡是被巨网笼住的蛊虫顷刻灰飞烟灭。
恰在此时,地面突然剧烈震颤,原本抬棺的八名壮汉齐声嘶吼。他们撕开苗装露出布满符咒的上身,心口处蠕动的蛊虫将皮肤顶出骇人凸起。宴清嗤笑一声,弹指间幽冥火顺着符咒纹路逆烧而上,惨叫声中竟飘出烤蛊虫的焦香。
“暴殄天物。”宴清揽着林知夏翩然落地,“金银蛊王十年难遇,倒叫这些腌臜货糟蹋了。”
林知夏刚要接话,那口装着晓曼尸身的棺材突然炸开。腐臭黑水裹着密密麻麻的虫卵泼洒而下,宴清反应极快,幽冥火卷成屏障将两人裹住。逼仄空间里,林知夏的鼻尖几乎贴着他锁骨处的龙纹。
“心跳这么快?”宴清垂眸看她,“怕虫还是怕我?”
“怕你个头!”林知夏伸手推他,突然一阵轰鸣传进耳中,眼前好似被什么遮住了视线,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是血煞。”宴清指尖在她眉心一点,冰凉气息顺着天灵盖灌入,“闭天目,用龙气视物。”
林知夏听话的闭上双眼,真炁在眼窝处走了一个来回,再睁眼,视野陡然变化。
哪还有什么吊脚楼,目之所及尽是森森白骨垒成的祭坛。五具棺材以五芒星方位排列,每具棺椁都延伸出暗红血线,最终汇聚在中央竹楼。
“这才是真正的养蛊地。”宴清语气淡淡。
先前的老者拄着蛇头杖从雾中走出,胸前银项圈上的牛头纹在月光下泛着青光:“外乡人倒是识货,可惜……”
“可惜你们活不过今夜。”清冷女声自中央竹楼传来,月光照亮了檐角悬挂的青铜牛铃。穿着盛装的苗家新娘缓步而下,百褶裙上的银片随着脚步叮当作响——正是照片里那个笑容明媚的新娘阿兰。
林知夏注意到她耳垂的银蝴蝶在微微颤动,翅尖的蓝宝石突然裂开细纹,成群的金龟子从裂缝中涌出。宴清轻笑一声,玄色冲锋衣的袖口扫过林知夏肩头,幽冥火凝成的屏障将毒虫烧成灰烬。
“你把朋友做成蛊皿,不怕遭报应么?”林知夏收起雷击木尺,抽出桃木剑横在身前,龙骨镯感应到地脉异动开始发烫也暂时无法理会。
阿兰抚摸着腕间银镯轻笑:“她们自愿做我的伴娘,这是寨中的荣耀。”她突然掀开绣着合欢花的袖口,皮下竟有无数蛊虫在血管中游走,“倒是你,擅闯禁地,是想给我的蛊王加餐?”
林知夏有些失望,事情已经很明晰。没有什么身不由己,也没有什么苦大仇深的内情,这就是最简单直白的伤天害命!
如果她没猜错,那五副棺材其中一副一定是为阿彩准备的!
只是因为有她和宴清横插一脚,暂时保住了阿彩的命。
林知夏手腕翻转,桃木剑尖挑起地脉阴气。月光穿透阿兰腕间游走的蛊虫,在青石板投下扭曲暗影:“用活人饲蛊,你以为你是谁?”
“蛊道本就是用血肉铺路。”阿兰指尖抚过耳畔银蝶,蓝宝石裂缝中爬出赤红蜈蚣,“倒是你,若是喂给我的小乖乖……”
林知夏望着阿兰皮下蠕动的蛊虫,胃部泛起一阵恶心。夜风卷着腐臭气息掠过竹楼,腕间龙骨镯再次发烫,地脉深处传来若有似无的龙吟。
“阿兰!”老者突然用苗语厉喝,“吉时将至,莫与外人纠缠!”说着,蛇头杖重重杵地,白骨祭坛轰然升起。
林知夏的罗盘磁针疯狂旋转,竟在虚空中拼出个“祭”字。她突然抓住晏清手腕:“这几个女孩的生辰一定有问题!"
晏清鎏金瞳孔映着逐渐成型的五芒星阵:“五阴聚煞,红鸾泣血。”
阿兰轻抚耳垂银蝶,笑容诡艳如曼陀罗:“现在发现,是不是太晚了?”百褶裙银饰叮当作响,地面突然裂开蛛网状缝隙,无数金银蛊虫如潮水般涌出。
幽冥火屏障瞬间收缩,林知夏感觉后颈传来温热吐息:“闭眼。”
她下意识照做,黑暗中听觉变得格外敏锐。蛊虫振翅声、银饰碰撞声、地脉震颤声交织成诡异的安魂曲。忽然有冰凉唇瓣贴上耳垂,晏清的声音混着龙气钻入耳膜:“西南震位,七步。”
桃木剑应声刺入青石板,黄铜磁针突然直立如锥。地底传来金石相击之声,整座祭坛开始剧烈摇晃。林知夏睁眼时,恰见阿兰胸前银项圈炸成碎片——那根本不是饰品,而是锁着蛊王的青铜匣!
“拦住他们!”阿兰嗓音陡然尖利,皮下蛊虫疯狂游走。老者蛇头杖再次重重杵地,三十六个红灯笼突然爆燃,火光中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牵机线。
晏清轻笑一声,玄色冲锋衣化作锦袍广袖。银发如瀑垂落腰间,鎏金瞳孔跳动着幽蓝火苗:“娘子可要看仔细了。”
幽冥火凝成的青龙长啸破空,所过之处蛊虫尽成飞灰。林知夏趁机甩出五帝钱,铜钱钉入棺椁缝隙的刹那,隐约听见少女啜泣。
她轻叹一声,口中咒术断然释出:“天地玄宗,万炁本根!”雷击木尺横扫而过,五具棺盖同时掀飞。
林知夏以为不会有空棺,没有阿彩一定会有别的女孩子顶上。
空棺做阵,成功几率小之又小。
还不等她想明白,晏清广袖翻卷,墨玉戒腾起青龙虚影:“娘子退后!”
龙吟声响彻云霄,整座祭坛地砖寸寸龟裂。林知夏突然瞥见阿兰袖中寒光,来不及提醒便扑向晏清后背。疼痛并没有如期而至,她听见自己颈侧传来轻笑:“娘子以为我会在同样的情形下犯两次错误?”
银蝶翅尖的毒针在离她咽喉半寸处凝成冰晶,晏清指尖轻弹,阿兰整条右臂瞬间覆满霜花。林知夏这才发现,方才刺入晏清后心的苗刀竟已熔成铁水。
地面突然塌陷,腐朽棺木如多米诺骨牌接连坠落。林知夏被晏清揽着飘然落地,幽冥火照亮地下洞穴的瞬间,两人同时怔住——九根刻着秘纹的青铜柱环抱祭坛,中央石台上赫然供奉着半截龙骨!
“原来如此。”晏清抚过柱面镇魂咒,“当年锁龙井的残阵,竟被挪来养蛊。”
老者嘶吼着从暗处扑来,枯瘦手掌直取林知夏天灵盖。
“找死!”晏清眸中金芒大盛,抬手间幽冥火化作锁链,凌厉龙气将老者钉死在青铜柱上。
老者一死,阿兰立时发出非人惨叫,金银蛊王破体而出。林知夏反应很快,甩出桃木剑贯穿蛊虫。